刘原:陪你陪到精尽人亡
刘原:陪你陪到精尽人亡。50年后我躺在床上,只有你静静地陪着我,你问兄弟喝水不?我说不喝。你说兄弟吃水果不?我说不吃。你说要不给你找个妞?我老泪晶莹,抽搐的嘴角无声垂下一根线,说:兄弟,扶我起来试试……
我最近愈来愈魏晋风骨了,哪怕看一段黄色视频都不会中指大动,只会怀想北京深远的秋天。那段视频,是一名女研究生公布的,据说是她的导师以论文过关潜规则学生,确切地说是音频,有一段对话,还有一段喘息,但没出现任何人类器官,包括脸或手指以及盲肠。这事发生在中国叉叉大学,正是我勾留北京那两年间租住的地方,我犹记得那校园里的暮春柳絮,雪夜孤灯,但却不知这书香圣地也有人行房,我先前一直以为全北京只有八大胡同一带的人才会玩空中加油。
学生陪老师睡觉不稀罕,远有鲁迅许广平、沈从文张兆和,近有余秋雨马兰、李双江梦鸽,但至少鲁迅和沈从文不会以阅卷或答辩要挟女生。当然,老师被迫陪学生睡觉也不稀罕,日本某些影片就经常披露此类黑幕,如果我哪天偷渡日本,定然不会去刷盘子,我会去女子学堂教书。
最近的陪侍新闻甚多,据说中国女足有怠工队员靠陪教练睡觉换取全勤奖,其他队员抱怨“这全勤奖不是白天训练的,是夜里的”。又据说某学院跆拳道女教师总是被逼陪领导喝酒,有一回被下药强奸,终于精神崩溃自杀身亡。
陪,是一个特别有中国特色的字眼。在人情社会,陪与不陪,直接决定你的生涯。如果能跟着领导陪嫖,想不坐火箭都难。而领导出行,最介意的是陪从的数量,陪酒的规格。我以前陪过干部吃饭,大干部说一句并不好笑的段子,低胸的美女干部就要咯咯娇笑,我这样的小厮就要扔下手中的蟹螯,把巴掌拍得山响,挤出一副笑岔气的表情。
陪领导有许多种方式。飞扬跋扈型的是下品,譬如前湖北首富、坐牢的东星老板兰世立,据说恃财而拽,经常走在领导的前面;点头哈腰型的是中品,这款人基本无过偶有小功,出息也不会大;出生入死型的,方为上品,陈炯明发难时孙中山逃上永丰舰,蒋介石登舰擒王,方奠定接班人政治基础,至于蒋介石刺杀陶成章、汪精卫刺杀载沣,虽然也是出生入死,但独狼出没,没把自家性命跟领导绑在一起,作不得数。
人是群居动物,不怕倾轧,不怕劫掠,不怕谋杀,就怕水天茫茫,就剩自己一个直立灵长类。三陪行业,正是针对人性这一弱点而推出的心灵鸡汤。最近我在思忖,若是改行当爸爸桑,我要把业务拓展到南极去,因为据说美国的南极考察站无比荒淫,不到200人,每年消耗1万6千个避孕套,可见科学家们有多寂寞。而中山站站长说,中国考察站不会有任何丑闻。我当然相信,但也担心咱们的科学家呆久了,眼中的母企鹅都是双眼皮,回头组一个秦淮文工团送上祖国人民的关怀,莫急哈,小弟正在携程上搜索飞南极的航班。
生活是一场漫长的陪客。我最近偶尔陪朋友吃饭,经常陪同事上夜班谈论各种业务问题,剩余时间陪流氓兔睡觉——陪吃陪聊陪睡,正好符合三陪定义。我须珍惜眼下的牛郎岁月,因知多年以后,能够喝酒的狐朋越来越少,退休后便无须谈工作了,而那每夜做举手投降状酣睡的流氓兔,届时亦一脚踹开白胡子老爸,在异乡的某个欢场,找一涂抹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姑娘陪睡。今天看微博,郑亚旗说正在登机,看到航站楼起火,他老爹童话大王郑渊洁怯怯地跟帖问:你这是去哪儿啊?我苦笑,仿佛看见了明天。
富在深山有人问,穷在闹市无人陪。人世间最值得吟唱的情谊是这样的:50年后我躺在床上,只有你静静地陪着我,你问兄弟喝水不?我说不喝。你说兄弟吃水果不?我说不吃。你说要不给你找个妞?我老泪晶莹,抽搐的嘴角无声垂下一根线,说:兄弟,扶我起来试试……这种贴着前列腺飞翔的终极关怀,胜过世间一切忸怩作态的乱世吻别,以及口蜜腹剑的长亭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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