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清纯比淫荡更色情

文/七颗栗子

日本色情的特点在于它首先不是表现女人的“淫荡”，而是表现女人的“清纯”。大多数AV女优都在外表上不近风尘，并在床上演绎想象中的“处女”：含蓄、羞涩、略带痛楚，全身上下未经世事，被动接受男人的开发。

据说这种风气是从1984年宇宙企划推出田所裕美子开始的，那女优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女，一扫之前AV艳星那种张扬的淫气。她的录像带疯狂大卖，一夜之间，AV业界恍然大悟，纷纷推出这样的“清纯美少女”。

“清纯”背后隐藏的含义是：女人对性事不熟悉，因为她不该随意跟没有爱与承诺的男人上床。这是男人苦心维护的贞洁世界。而那些致力于“淫荡”的作品是在表现男人需要的另一个色情世界：女人们香艳妖娆，如狼似虎，和贞洁世界的“良家妇女”截然不同。这种对女人简单粗暴的划分可以让男人安心，因为这是两个世界，红灯区的艳火烧不到家里——就让拉斯维加斯的故事留在拉斯维加斯吧。

日本色情也在这个二元世界观内，但它走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极力要把男人的贞洁世界“玷污”给男人看。就像援助交际一样，让男人深感痛心，同时又远比红灯区更让他们兴奋。试想一个男人在常去的无上装酒吧里看着一大堆乳房，或是偷瞧着少女被雨水打湿的水手服下若隐若现的胸罩蕾丝，哪一个更色情呢？显然，重点不在于暴露程度。因为色情不是性，色情是被遮蔽的性，越是贞洁遮蔽的地方，越是色情萌发的土壤。

美国色情里的女优看上去都像一种角色：即色情工作者本身。日本却给AV女优赋予各种身份，如学生、护士、姐妹 、人妻，越是带有纯洁属性或伦理禁忌的角色越受欢迎。为了营造真实感，有时还会打上“现役”、“素人”的旗号。拍摄手法也相当“纪实”，内容包括导演（有时身兼摄影师和男优）对女优的面谈，甚至从街头物色开始拍起。

1989年，近松元导演的AV实现了一大创举，即越过经纪公司和专业“星探”，导演本人带摄影师直接到街头搭讪漂亮女性，引诱其拍摄AV。他的套路是：先上去打招呼，问对方是否愿意做泳装模特；有人答应后便带去室内，商谈报酬，并劝说对方露出内裤或乳房；一旦有人接受这一步，气氛就变得相当猥亵，导演报出N倍于之前的价码要求拍摄床戏；许多女人在此过程中逃之夭夭，而最终答应的女人被带到情人旅馆——不论是生涩、担忧、半推半就，一切都被镜头记录下来。当时这种手法带给男人强烈的震撼：普通女人居然会干这种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打起了飞机’_>`。近松元的创举催生出“素人片”这一大门类，不过后来有许多专业女优假扮素人，真真假假，说不清了。

90年代初的饭岛爱之所以成为AV女王，是因为她在电视上频频露脸。除了深夜档，还有不少老少皆宜的节目。电视上的知名度反过来大大刺激了其AV的销量。但这恐怕不仅是提高知名度的关系，还有一个心理是：咦，这样的电视女艺人也有拍AV？一定得找来看看！要知道，日本演艺界的女明星是多么不容侵犯又让人意淫的一个存在，所以AV里也有大量此类题材，比如激似XX艺人、XX艺人“下海”，还有许多模拟的情景剧，内容通常是美少女偶像被一群宅男粉丝推倒。同理，少年动漫的女主角在同人漫画里被各种羞辱，也是基于这种越得不到越想侵犯的欲望。

又为什么日本色情里的男人尽是“痴汉”呢？那是为了侵犯贞洁时，显得更有力道。女人越清纯越好，男人越猥琐越佳，如此倾向在国民级H动画《臭作》里可见一斑。“侵犯”之后，当然少不了“征服”，日本色情夸张地表现女人的羞耻和兴奋，就是为了给男人带来从侵犯（让女人羞耻）到征服（让女人兴奋）的一条龙双重快感。这些东西用几个漫画元素可以生动说明：脸红、眼泪、流口水。

日本色情里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恋物癖，这也是贞洁与色情结合的副产品。一方面是宅男们青春期的性压抑，另一方面是各种突出的女性特征、身体局部和女性相关物的诱惑，比如少年漫画里不准性交，却有大量迂回接近的擦边球。少年们将青春期的性欲倾泄在了各种“性周边”之上，如水手服、丝袜、格斗游戏的乳摇、明日香的紧身衣、女同学不经意露出的腋窝（真的，我几次看到以腋窝为主题的AV了）……等等。而青春期对一个男人性癖的塑造力量是巨大的，在性欲形成的时期，你的欲望出口是什么，它很可能成为伴随你一生的癖好。然后这些癖好反映在成人作品里，无怪乎再奇葩的题材也有人做。

日本是一个神奇的国家，色情业极度发达，但整个行业一直处于法律的灰色地带。比如官方规定风俗店不准“卖春”，出版物不准“淫秽”，尽管其尺度限制在市场冲击下变得越来越宽松，但至今没有解禁。今天日本所有的合法图像上，依然不能露出“第三点”，可见有多么纠结。色情市场发展之猛，贞洁文化保守之深，这其中的纠结让色情变得更加色情。

就像最悲剧的悲剧是把美呈现到极致后再打碎给你看，对男人而言，最色情的色情也一定是把贞洁呈现到极致后再玷污给你看。了解了这一点，再来看日本文化，便能明白如今的“清纯”是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