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41 金小妹已经跟少将学会一百多个字了，学习兴趣正浓。少将暗示她要嫁给警卫连陈排长，让她伤透了心。少将说要送她去读书学医，她也不愿意，她要跟少将学文化。最近少将教她学《木兰辞》，她觉得挺有趣的。这首叙事诗为南北朝诗人郭茂倩所作，讲述了美少女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她在家乡的时候，有时也听大伯说过花木兰女扮男装征战沙场的故事，甚至还听到他哼诵过几句。金小妹问：“大伯，什么是天子？”大伯回答说：“就是皇帝。”金小妹又问：“大伯，你又没读过书，怎么懂那么多东西啊？”大伯回答说：“你爷爷读过书，也教过书。他从学堂回来，吃过晚饭就教我认字，我也就学会几个了。”金小妹又问大伯：“大伯，爷爷教你认字，为什么他不教我爸爸学啊？你们是两兄弟啊。”大伯说：“那时你老爸还小，学什么啊。”金小妹觉得《木兰辞》讲到的东西很好玩，就跟着背几句，到如今她还多少有点印象。昨天晚上少将教她学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了。她读了背背了读，反反复复好几次，接下来便开始默写。默写短短几句话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是不难的，但对于刚开始学习读书写字的金小妹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几句话总共有三十个字，大部分她还没学过。昨天晚上少将教她写过一次，现在她照着写也会写。但有些字确实不好记，她两眼刚刚离开，想啊想啊，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写。少将也曾启发过她如何记，好比说笔画多的字比较难记，就要按照上下左右结构分开来记。按照偏旁结构来记就好记多了，也容易记得牢。例如，记得“传”字，这个“转”字就好记好多。还有，认得“乡”字，后面的“郎”字就比较容易认。金小妹一边回忆一边写，但记得这个忘了那个也是常有的事。看看日头离西山的树顶只有丈把高了，还是有好几个字她写不出来。例如“關”、“歸”等字, 笔画太多了。她想起村子里的人经常说的“快拿竹篙去顶住日头不让它跌下来”那句笑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司令快要回来了吧，他肚子肯定是饿了啊。她放下书本和钢笔，轻轻哼起了“远远见妹走过来”。她来到厨房，开始洗锅烧火，煮饭做菜。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金小妹做好了饭菜。她刚坐下来，听到收操号。一会儿，少将回来了。

42 “嗯，小妹，真香啊。”少将人还在门外就夸起小姑娘做的菜。金小妹说：“刚刚做好的。司令，快吃饭吧。”少将坐了下来，小妹早给他盛好饭放在他面前了。先吃一碗饭，喝点酒，低度的，然后再吃点饭喝点汤，少将的饮食习惯基本上是这样。当然了，有时候少将也先喝上半碗汤，然后再吃别的。少将偶尔也喝点高度酒，那是亲朋好友送的双蒸酒。起初金小妹弄不明白，问少将：“司令，你怎么先吃一碗饭才喝酒啊？”少将笑了笑说：“这个啊，道理很简单。酒主要是酒精和水，酒精有刺激性，直接刺激肠胃，严重的会对肠胃造成伤害。先吃点饭再喝酒，能减轻酒精对肠胃的影响。”金小妹不懂文化，但人特精灵，她说：“先吃点饭再喝酒，人就不容易醉了，是不是啊。”少将说：“是这样的。哎，小妹，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姑娘两眼一眨一眨，说：“酒是醉人的，对吧。”少将说：“对啊。”小姑娘接着说：“我记得司令说过，酒精能刺激大脑神经，造成伤害，人就醉了。先吃点饭再喝酒，减轻酒精对大脑神经的伤害，人不就不容易醉了吗。”少将听了小姑娘的话觉得很有条理性，他说：“小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没读过书也懂得逻辑推理啊。”少将这么一夸奖，让小姑娘很是不好意思。她说：“司令，你文化高，爱说字眼，我怎么听得懂呢。”少将问：“什么字眼啊？”小姑娘说：“就是逻辑推理啊，我不懂，司令说给我听嘛。”少将学过逻辑学，常常将逻辑学原理运用于军事实践，就是说话做事也习惯用到。他说：“就是用概念组成判断，用判断组成推理的规律。”金小妹听了感到一头雾水，她说：“我怎么好像是鸭听雷啊，司令。用什么组成什么，又用什么组成什么，都是些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少将听了，觉得逻辑学理论比较抽象，小妹这样的文化程度是很难理解的。他想了想，说：“嗯，就是，你从一件事想到另外一件事，想法很对，就是逻辑推理。”金小妹放下碗，若有所思，说：“这样子啊，从一件事想到另外一件事。”她给少将盛上一碗饭，然后从盘子里夹起一块肉放到少将的碗里，接着说：“嗯，想法很对就是逻辑推理，哎司令，我知道什么是逻辑推理了。”少将说：“小妹，你的逻辑推理也很有道理呀。”然后他夹起小姑娘送过来的肉放进嘴里，慢慢体会肉的味道。

43 金小妹和少将一起生活，留心他的饮食习惯。她还虚心询问他对餐饮的喜爱和要求，好比干饭和米粥的爽烂程度、肉菜的咸淡等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金小妹就熟悉少将的生活习惯，做出的饭菜就比较适合少将的胃口。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金小妹都要先给少将盛一碗饭，然后再倒酒，成了习惯。少将说：“在我们海边老家，很少有人喝酒的。”金小妹问：“为什么呀？”少将说：“男人大多读过书，知道酒喝醉了会伤身体的。”金小妹给少将倒上大半杯酒，说：“那你不要喝醉哟。”少将拿起酒杯喝了起来，说：“我原来是怕喝酒的，这东西又苦又辣。和朋友上过几次酒店，就习惯了。”金小妹问：“老家的人喝酒喝醉吗？”少将回答说：“不敢喝醉的，喝醉了，家里人骂，村里人也笑。”金小妹问：“女人喝酒吗？”少将回答说：“平时不喝酒，坐月子才吃姜酒煮鸡。”金小妹又问：“姜酒煮鸡？她们吃得下吗？”少将说：“吃不下也要吃，没办法的。”金小妹又问：“酒醉了呢？”少将说：“是啊，酒醉了就不好办了，汤喝少点呗。村里有位大嫂可能是汤喝多了吧，你猜怎么着？”金小妹说：“酒醉了吧。”少将说：“是啊，醉的不行。你再猜怎么着？”金小妹说：“呕出来了呗。我见过啦，酒喝醉了就呕吐，那样子太难看了，那声音太难听了，还烂臭酒味。”少将说：“是啊，你再猜怎么着？”金小妹想了想说：“猜不着了，司令你说说嘛。”少将说：“狗吃了大嫂吐出来的东西也醉倒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金小妹说：“难怪司令喝酒那么少，怕喝醉了。”少将说：“是啊，适当喝点酒有助于血液循环，对恢复体力有好处。但喝多了会适得其反的。”金小妹问：“司令，早餐和午餐你怎么不喝酒啊？”少将回答说：“虽然我是司令，但要和大家一起工作啊。别人不喝酒，闻到我一身酒气，他们会是怎么想的呢？”金小妹说：“我记得司令说过了，影响不好。”少将说：“是呀，行军打仗更加不能喝酒，因喝酒而误了大事的先例历史上比比皆是。”金小妹说：“没听说过。”少将说：“最有名的是纣王的‘酒池肉林’。”金小妹想了想说：“好像大伯说过纣王，还说过三国。”少将说：“三国？喝酒误事的例子比较多，不少将帅喝醉了，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动惮不得，结果连命都丢了。”

44 “我知道，有些人酒醉了就砸东西，打人骂人。”金小妹一边说一边给少将盛饭。少将吃了几口饭，他说：“那是发酒疯，与中国的酒文化格格不入。”金小妹说：“酒也有文化啊。”少将说：“是啊，杜康酿酒，曹操煮酒论英雄，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酒文化太丰富了。”金小妹早已吃饱，她说：“司令，我懂了。我们家隔壁外号叫瘪三的大叔也有酒文化。”少将听了很是好奇，问道：“瘪三大叔也有酒文化？”金小妹认认真真地说：“是啊，你别小瞧瘪三大叔，他酒醉了可好玩了。有一次他醉死了，傍着门口的大树根坐着，歪斜着头。他家的大黄狗跑过来舔他的嘴，舔啊舔啊，你猜他怎么说？”少将也吃饱了，他放下碗筷，想都没想就说：“你跟我亲嘴啊。”金小妹说：“不是。他说狗啊狗啊我知道你是狗，但我无奈你何。”少将笑着说：“醉成那个样子了，闹了大笑话，真丢假（丢脸）。”金小妹对瘪三大叔家里的事情比较了解，她说：“是丢假。他老婆发火了，把酒瓶都给砸了。经过子女的苦苦劝说，瘪三大叔再也不敢喝醉了。司令你说是不是酒文化？”少将听了，觉得平常百姓家发生的事虽然极普通，却是优秀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写照。老百姓不懂安邦治国的大道理，但他们懂善恶廉耻。他点点头说：“是啊，太有意思了。”金小妹想到吸烟，就问少将：“司令，你怎么不抽烟，不是说烟酒不分家么？”少将说：“烟草含有尼古丁，损害身体。”金小妹说：“大人都抽水烟筒，咕嘟咕嘟响，还将烟从鼻孔吹出去，真好玩。”少将说：“好玩？想到厨房的烟囱，满是黑黑的烟灰就不好玩了。”金小妹说：“烟灰久了就堵住烟囱了。”少将说：“小妹，天快黑了，我看就不出去散步了吧。”金小妹说了声“好啊”，然后收拾碗碟拿去厨房洗。少将下午接到去总部参加会议的紧急通知，他马上将本部的各项事务布置妥当。现在他不得不做好参会前的思想准备：刚收到军政信息通报不久就接到去开会的通知，说明当前局势很严峻啊。这是中国社会更加动荡不安的前兆，估计有重大事情要发生。个人前途吉凶难料，随时都有触礁翻船的风险。总司令做过山大王，为人捉摸不透且猜忌多疑。在会议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现在都得想好了，以免出现差错。丢了军职还算行运，要是丢了小命那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