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33 少将陷入与金小妹相处的美好回忆中，那时她刚开始学读书写字。李秀丽偷偷看了少将一眼，看到他还是神不守舍的样子。她嫁给少将的时间还不长，对四位大姐的了解还不是很多。但根据少将脸上的表情可以推断出，那支钢笔肯定跟少将与金小妹两人的爱情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李秀丽年纪最小，是曾任肇军总司令、广东省省长李耀汉的远亲。李耀汉原来是个打家劫舍的草莽英雄，手下有百来号绿林好汉。一帮人占山为王，横行乡里，或到集市上强征暴敛。后来他看到打家劫舍没有出路，就弃暗投明投靠清军。不久，他看到清政府气数将尽，就参加推翻清政府的义军，最终当上肇军总司令。他借反复辟之风，还借军务院特别是桂系的势力，登上广东省省长的宝座，成了广东首位绿林省长。传闻他还受北方政府任命，兼广东督军，掌握广东军政大权。一年后，李耀汉由于不听桂系使唤，先后被撤去省长和总司令之职。李秀丽的老爸与李耀汉是同族兄弟，在肇军总司令部当文书。在南方，李氏家族也很大，李氏在香港经商多年。上次她和少将在香港拜访的姑妈就有很大的生意。说起少将跟李秀丽的姻缘，真是具有中国人的神奇色彩，还具有西方人的罗曼蒂克。李秀丽老家就在肇庆新兴乡下，她从小就在村子里的学堂读书。她很文静，话不是很多，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女孩子。她读书专心，所以要比别人学得快。有时候男孩子背不出书来，先生就叫她背。看到她将书背得像竹筒倒豆子那么流利，先生就止不住呵呵地笑着说：“哎呀，你们李家啊，我看是阴盛阳衰。”李家族人听了，哭笑不得，对先生骂也不是夸也不是。后来李秀丽离开李家学堂到肇庆中学读书，常常到伯父李耀汉家里去看望他们。少将也因为军务常常去见李耀汉。少将和小姑娘见面的机会自然就有了。少将是将相之后，长得自然英俊潇洒。自古道男人四十一枝花，何况少将还算注意保养身体，所以看上去年轻威武。李秀丽也就十六七岁，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用“天生丽质”来赞赏她一点也不为过。在学校她是校花，女同学都不好意思跟他媲美，生怕别人说是丑人多八怪。男同学也不好意思正眼相看，生怕被人嘲笑：“瘦狗想吃天鹅肉！”在方圆百十里地，李秀丽就是百花丛中的一朵牡丹花。

34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李秀丽陪同父亲来到李府，庆祝伯母的生日。父女俩见过伯母李夫人，送上礼物，祝贺她生日快乐。李夫人的小女儿李秀英看到李秀丽来了，非常欢喜。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然后她对李秘书说，那边有人请他过去，便带他离开了。大家正热热闹闹玩的开心，少将来了。他也是应邀来参加李夫人的生日的。李秀丽看到少将英姿飒爽走了过来，心中不禁一震。好威武的将军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少将一眼看见李秀丽，真美啊，天底下长得多好看的女人都有！两人好比一见如故，四目相视，久久不肯移开。两人色眯眯看着对方的时候，少将突然看到李秀丽身后的李夫人。他赶忙上前一步，微笑着说：“李夫人生日快乐！”同时送上礼物。李夫人接过礼物，乐得合不拢嘴，介绍他们两人互相认识。她说：“侄女，这位就是我常常跟你提到的陈将军。”李秀丽说：“陈将军好，久闻将军大名。”少将说：“李小姐好。我也常常听李夫人讲起你。”李夫人看到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暗暗好笑。她招呼两人坐了下来，先跟他们聊聊。李夫人说：“子云不在家，他去广州了。临走前他嘱咐我说要好好招呼陈将军。”少将说：“多谢总司令，多谢李夫人。”李夫人说：“陈将军客气了，买这么多的礼物。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李秀丽文绉绉的，她说：“陈将军，伯父说你们是多年的挚友。”少将回答说：“是真的。”李夫人说：“陈将军和你大伯同为民国将领，带兵打仗真诚合作，早已成为亲密的战友了。”说到战友，李秀丽往事忆千年。她说：“大伯跟我说过陈李两姓的故事呢。”少将对李秀丽的话题表示浓厚的兴趣，他问：“陈李两姓的故事？”李秀丽说：“不错。陈李兄弟原来同为什么帝王的儿子，分家后大哥姓陈小弟姓李。”李夫人接过话茬说：“是啊，也不知道谁是大哥谁是老弟，反正是陈李一家亲。”其实少将从小就知道陈李兄弟的典故，只是佯装不知道而已。他说：“好像是听说过。哦，对了，总司令身体近来可好？”李夫人说：“子云啊，身体还算结实。别看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可他总是唠叨，说什么，梯云老弟，找个时间，咱们喝上一杯，好好聊聊。”少将说：“总司令喝过酒手力可大了，拗手力总是没人能赢他。”李秀丽说：“帝王将相都喜欢煮酒论英雄啊。”

35 少将看了看李秀丽说：“李小姐博古通今，才识过人啊。”李夫人听到少将夸她侄女，心里可高兴了。她说：“可不是么。我这侄女样子长得好看，百里挑一。人又聪明学习又好，是她爸妈的掌上明珠。”小姑娘听到两个人都在夸她，心里挺开心的，但也有点不自在。她说：“伯母就是这么疼我的，总跟我爸妈说我好话呢。”少将的职业造就他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到李夫人和李秀丽话语自然祥和、神色泰然，就说：“李小姐知书达理，言辞谦虚文雅，伯母当然疼你了。”两个女人听了，感觉轻飘飘的上了天。李夫人那点社交经验，李秀丽那点书本知识，聊聊天消消遣还行。少将战场上是王者，交际上是内行，文韬武略不是闹着玩的。李夫人说：“陈将军说得好啊，斯斯文文、孝敬长辈的妹子，谁不疼啊。”李秀丽毕竟还是小姑娘，又是读书人，表情难免有点腼腆。她说：“陈将军见笑了，我也只是听爸妈的话而已。”少将说：“李秘书很有风度也很有雅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谈古论今滔滔不绝。”李秀丽说：“你们认识啊。”少将说：“是啊，在肇军讲武堂就认识了。他常常到宿舍找我，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喝酒。”李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说：“哎哟我只顾跟你们说话，把你爸给忘了，他在那边跟几个亲戚啖茶，我过去叫他一声。”李秀丽听了，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李夫人离开了，这可是谈情说爱的好机会。两人东拉西扯谈笑风生，开心得都不知道天共地了。少将此时想起“姑娘开口笑，婚事成一半”那句英国话了。少将说：“听李夫人说，李小姐在肇庆中学读书。”李秀丽说：“是啊，三年了，不久就要离开学校了。”少将对肇庆中学的情况比较了解。他问李秀丽：“陈校长不在学校了吧？”李秀丽说：“他走了，来了个林校长。”少将问：“陈主任呢？还在学校吧。”李秀丽对陈主任也比较了解，她说：“陈主任啊，他还在学校。他是陈将军的兄弟？”少将说：“他是同族大哥。”两人正聊得起劲，李秀丽的老爸来了。他说：“陈将军你好。”少将站了起来，微微笑道：“是李秘书啊，请坐。”李秘书坐下，说：“大哥去广州了，这次我没有跟去。”少将“哦”的一声岔开话题。老爸在座，女儿可就不好意思多嘴了。她偶尔看看父亲、看看少将，点点头。当他们说到她，她也说上三两句。

36 李秀丽的父亲李子星是肇军总司令部的秘书，跟总司令一起被免了职。李秘书跟总司令采取化整为零的策略，表面上已经断绝来往，暗地里却还是秘密联系。这次他来参加李夫人的生日宴会，就是来探听消息的。少将和李秘书说起了两广局势，谈得很投机。李秘书说：“陈炯明听孙大炮的话，拉走粤军主力，去福建搞什么‘援闽’。”少将说：“他们没想到桂系会趁火打劫称霸广东，真正受害的还是我们。”李秘书说：“孙大炮疲于奔命，结果总统被人家捞去了。”少将说：“他绝对不甘心失败，肯定要拼到底。”李秘书说：“陈炯明到死都搞不清楚他被孙大炮当猴耍。”少将说：“孙大炮啊，规定把我们肇军害惨。”李秘书说：“总司令和省长没了，肇军就无路可走了。”少将说：“桂系趁机使出‘一石二鸟’之计，吞并肇军，实在是高。”李秘书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两人聊了一会儿，李夫人来邀请三人入座用餐。大客厅坐满了几十人，多是亲朋好友，也有社会名流。几桌子满是山珍海味，鲍窝参翅应有尽有。李秀丽与少将坐在一块，真是美女配英雄。两人欢声笑语情投意合，迎来一阵阵既羡慕又嫉妒的眼光。席间，李夫人站起来说：“今天是在下的生日庆宴，多谢各位光临寒舍。”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李夫人继续说：“几十年来我们李家奋发图强小有所成，全倚仗在座各位的真心支持鼎力相助，再次多谢了。”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少将心想：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这句话一点不假。李耀汉从一个绿林好汉成为总司令、省长的事实雄辩地论证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伟大真理，这一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李夫人原本就是个农村女孩，穷得长到好几岁了还一丝不挂。村里人看到她全身上下光溜溜从对面走来，都不好意思多看她一眼。要是赶鸡赶鸭什么的，小跑起来，样子又滑稽又难看，让人哭笑不得。后来她成了李耀汉的妻子，随丈夫出入官场，交往的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达官贵人。逢场作戏的世面见多了，千篇一律的套话听腻了，她很快就能在公众场合出口成章。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客人都慢慢去。李秀丽和少将对这次宴会相当满意。两人不分先后，说说笑笑走出李家大院。分手的时候，少将说：“今日你我萍水相逢，印象深刻。”李秀丽对他小声地说：“将军记得到学校找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