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37 少将参加李夫人的生日宴会，与她的侄女李秀丽萍水相逢。少将离开李府，一路上意气风发马不停蹄。当马慢慢趟过小溪流的时候，夏日风给他送来了女孩子的山歌声：“对面有个好阿哥，阿妹想你知道么？快来将我抱回去，我是你的嫩娇娥。”司令部家里，两个太太正在下棋。金小妹跟少将已经三年了，谢风娣嫁给他也一年多了。自从谢风娣进了少将的家，金小妹心里一直不痛快，想找茬整谢风娣。她知道，少将喜欢的女人不是说想撵走就能撵走的。不过嘛，整整她出出气也好啊。有一次，她叫谢风娣和她玩“骑马”。谢风娣不知是计，骑到她背上。她突然站了起来，谢风娣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叫。金小妹笑了。做完了恶作剧，她吓唬谢风娣说：“不就开个玩笑么，大家乐一乐。不准说出去。司令知道了，就骂死我们。”谢风娣说：“三姐，这样开玩笑的啊，疼死我啦。”但金小妹不会下棋。每次少将和谢风娣两人下棋，她坐在旁边看。不久，她要谢风娣教她。谢风娣心里高兴极了，就耐心教她。她很快就学会了，但没赢过。姐妹俩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少将回来了。谢风娣一时分了神，竟下出“急事马行田”的一步笑棋来，弄得三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抬起头来就要向少将说一声“司令你回来了”，蓦然看到金小妹狠狠地瞪着她看。四目相视，只听得三姐轻轻的同时又是威严的一声：“想死啊，这是马不是相，能跳那么远的吗。”谢风娣立即低下头来一看，才知道下错了。她什么也不敢说，露出一脸憨笑的表情，乖乖地将马退回一步。少将看见她们，就说：“你们在下棋啊。”金小妹说：“是啊司令，你回来了。”少将笑着点点头，问：“三姐，你赢过四妹吗？”金小妹回答说：“我刚学会下棋，怎么赢得了她？还不是司令偏心，教她不教我。”少将呵呵直笑：“三姐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四妹从小就会下棋了，你不就是她教会的么？”金小妹说：“是她教我的，但你不是说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么。”少将说：“那得讲条件。兵有兵法，棋有棋路。要多动脑筋，摸出棋路来。”谢风娣说：“司令说得对，多下几次就知道棋路了。三姐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能赢我的。”金小妹说：“我知道了，司令要多教我啊。”少将说：“好的，但我也得有时间嘛。四妹，你要多多引导三姐哦。”

38 谢风娣从小就跟家里人学下象棋，好多学过的男人还赢不了她。金小妹爱争强好胜，总是想赢谢风娣。但她才刚学会不久，人再聪明也没辙。她要少将教她，少将哪有那闲功夫？所以他就把那破事推给了谢风娣。还没等谢风娣开口，金小妹就抢过话茬，一反常态夸奖起来。她说：“四妹人真好，每走一步棋她都点醒我。她问，你来这里我呢走这一步，你的棋子会怎么样呢？有时我想不出来她就说要走这一步才能化解的啊。”谢风娣说：“刚开始你还不知道棋子往哪里搁，当然得一步步讲给你听了。”少将问：“听说有一次你的象跳过江要吃四妹的车？”金小妹说：“那时候我不是刚开始学吗，怎么知道大象不能过江。”少将说：“学下棋得慢慢来。好好记住棋子的用处和走法，棋子之间相互配合才行。”谢风娣说：“三姐，慢慢你就会摸出棋路来。”少将说“不错，下棋要看清楚棋路，要知道对方的意图。”金小妹问：“四妹，什么是对方的意图啊？”谢风娣回答说：“就是对方这一步棋是想干什么呢。肯定是为了吃掉你的棋子或者夺帅做准备的啦。”少将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设陷阱，让对方掉进去。”谢风娣说：“挖个坑，上面放些树枝杂草，野猪没发觉踩上去，落在坑里不就跑不了啰。”金小妹说：“带兵打仗也是这样吧，司令，要不怎么会有三十六计呢。”少将说：“你说得对。其实啊，人生也是这样子的，得处处留神。”金小妹笑了笑，话锋一转，有点阴阳怪气地问少将：“司令，你那么疼四妹，是不是因为她棋下得好啊？”少将不仅棋下的好，还知道怎么样哄女人，他说：“没有的事。尽管你棋下得还不够好，但我不也一样疼你吗。”金小妹听了，心里偷着乐，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起来。她收拾好棋子，然后跟谢风娣说：“四妹，不要听他乱说，我们做饭。”谢风娣笑嘻嘻的说：“好啊，我们不理他，做饭。”两个爱争风吃醋的太太说说笑笑做饭去了。少将细细品味起来，简直就是美不胜收。他坐在沙发上，不断听到姐妹俩的笑声。“三姐，今天晚上可要好好整整司令哟。”“哎呀火烧大一点，别光顾着想司令。”“知道了，加根木柴。三姐，你老实说，想不想？”“我才不想呢，斩你千刀，有什么好想的。”少将一边欣赏两位太太的朗朗笑声，一边回味金小妹的痴情爱意，其乐无穷。

39 三年前的金小妹还是个小姑娘，她刚跟少将学读书写字。那天陈医生来给少将检查身体，然后回去了。少将突发奇思，要送金小妹去学医。小姑娘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她说：“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跟司令学文化。”其实，少将哪里舍得金小妹，他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谁知道金小妹当了真，嘴一撅，眼里不不屑一顾的样子。少将心里感到好笑：傻妹子，你看你这副怪模样，撅起的嘴巴挂得起一个猪油盎。与此同时，他突然发现美人还另有一番境界：嘴上越不高兴容貌就越发好看。小姑娘不愿意去学医，少将并不感到意外。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小姑娘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了，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他了。月下老人的红绳子在上辈子就把他与小姑娘的脚系好了，同床共枕是迟早的事。少将说：“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呗，在家好好读书识字。”金小妹听了高兴得又跳又笑，说：“司令真好，我一定好好学习。司令，我文化学好了，你和我……”小姑娘这句话的意思相当浅显：两人结婚的事。少将说：“用心学好文化。”金小妹说：“是。”少将说：“你把昨晚那段文章读熟，最好能背下来，再默写出来。我要去办公室了。”金小妹说：“知道了，司令。”少将来到办公室，机要员送来一份中华民国的政治军事通报：宪法研究会在北京成立、督军团干预政府事务等。袁世凯复辟帝制的闹剧还没有结束。民国四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同为参政院参政的杨度与孙毓筠一起喝酒。孙毓筠说：“皙子老弟，我敢打赌，你很快就要大红大紫了。”杨度说：“少候兄，你就别取笑老弟了。袁大总统选内阁总理也好，选国务卿也好，总选不上我，我真是一肚闷气啊。”孙毓筠说：“有志者事竟成，何愁没有机会？大总统是让你先发展，你羽翼丰满便可腾飞。”杨度说：“虽说我没有先知先觉，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干大事是要有实力的，而我就是缺乏实力。”孙毓筠说：“这话不假。不过，事在人为成事在天啊。”杨度问：“不知少候兄有何高见？”孙毓筠说：“大总统有天子之梦未曾实现。”杨度说：“这我知道。”孙毓筠说：“大总统天子之梦实现了，云台不就是太子了吗。”杨度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云台迷恋太子权位。”孙毓筠说：“我们利用有利条件倡导君主立宪，大总统摇身一变就成皇帝了。”

40 杨度说：“大总统猜忌成性，不会相信别人的。”孙毓筠说：“他不相信别人，总该相信大公子云台吧？云台相信你，你不就‘主人傲者为真龙’？”杨度说：“有道理。不过，如果搞砸了呢？”孙毓筠说：“不用担心，这是无本生意。东家赚了，有我们的份。东家亏了，没我们的事。不管东家是输是赢，我们都是赢家。”杨度说：“那也得留条后路。”孙毓筠说：“不错，只进不退非君子。”接着，两人作出决策：联合秘书长梁士诒，怂恿北大校长严复及刘师培、李燮和、胡瑛等其他知名人士联手成立筹安会，大造声势；操纵国会、笼络各地将领；唆使袁克定伪造《顺天时报》，营造日本支持袁世凯称帝的氛围；组建包括妓女请愿团、乞丐请愿团在内的民众请愿团及各省国民代表团。是年年底，袁世凯宣布恢复帝制。孙中山、梁启超等人坚决反对帝制，北洋将领段祺瑞、冯国璋等也深为不满。袁世凯看到大事不妙，急切召见美国古德诺博士和日本法学家有贺长雄。他们是主张中国改行帝制的政府宪法顾问。古德诺说：“形势瞬间万变，中国问题并不像我们原来研究的那样透明。眼下的阻力过于强大，加上二十一条的签订，形势对总统不利。”袁世凯说：“我们中国人都很两面，那些将帅当面支持我，出了门就反了。”有贺长雄说：“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与日本人的有所不同，且中国人过于突出个性和个人利益，缺乏远见与合作精神。”古德诺说：“总统的‘朝代转型和平模式’避免了中华民族的战争内乱，功德无量。总统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巨大贡献，本该受到歌功颂德热烈拥护。却因一国体形式遭受责罚，实在是匪夷所思。”有贺长雄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政体就是君主立宪制，强大得很。”古德诺说：“国家采取何种体制，应由民众决定。但我发现，民众无能为力。原先将军们支持君主立宪，如今又要将总统逼入绝境。”袁世凯问：“请问两位先生，局势该如何面对？”两人建议：只能取消帝制。然而为时已晚，众军阀以反袁为名争权夺利。西南四省在广东肇庆共同组建的军务院就是某些人实现个人抱负的工具，其中表现最突出的主角莫过于桂系。袁世凯死后，军务院还赖了一个多月才撤销。少将刚看完通报，通信兵送来总部军令，明天去总部参加军事会议，商讨事宜待会议召开之时方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