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253 新兵哨队也就是后来所讲的新兵连，士兵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才分进各个连队。管带和师爷来到新兵哨队，观看他们的基本套路分解训练。哨官陈福面向大家发号施令，哨长赖勇朋背向大家做示范动作，再由陈福做分解动作讲解。陈福大声发出口令：“童子拜观音！”赖勇朋先左后右跨出双脚，呈半跪状；同时双手合掌由下而上，掌尖齐鼻尖。陈福大声解释说：“‘童子拜观音’又叫做‘双刀入鞘’，是在对方中路已经做好两手防守准备的情况下使用的动作。对方中路已经森严壁垒，无法攻破，怎么办？要用‘童子拜观音’也就是‘双刀入鞘’从下路进攻，因为对方的防守特点是中路坚实下路空虚。”蔡廷锴大声问：“哨官，我想提个问题可以吗？”陈福说：“可以，欢迎提问。”蔡廷锴问：“我不是从下路进攻，而是从上路进攻，可以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陈福大声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大家说说看，为什么。”吴锐君说：“高老蔡个子高，有空中优势。”大家又一次哈哈笑了起来。陈福说：“说得对。高老蔡个子高，手长脚长，这就叫做长打短。”陈叙问：“要是个子矮呢？怎么进攻？”陈福说：“可以从下路进攻，也可以弹跳飞跃从上路进攻。”他转过身来说：“请长官教诲。”管带鼓掌赞许说：“你们的哨官教得好啊。格斗之术要靠灵活多变精益求精，还要靠智慧。好，大家继续训练吧。”大家同声回答说：“谢谢长官。”师爷小声说：“长官，这个科目检查完了，格斗训练的情况基本上符合原定计划的要求。我看是不是这样：我们到大树下边乘凉边看。”管带说：“好啊，还是师爷想得周到。”几个人来到树荫下，师爷说：“我们的士兵不怕苦不怕累，加强训练，战斗水平越来越高了。”管带说：“确实如此。高素质的军队才能打好仗。”他对传令兵说，日头太猛，训练暂停，大家到树下休息，哨官和哨长来一下。一会儿，相关人员都到齐了，师爷要他们讲讲士兵们有什么看法。陈福说，大家没说什么，就是蔡廷锴有点意见。管带说：“叫他过来。”大家正聊得起劲，蔡廷锴小跑来了。他立正说：“长官，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管带说：“原谅什么啊？说说看。”蔡廷锴说：“有时候我对训练有不同的看法，影响不好。”管带说：“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啊？坐下来慢慢说。”

254 蔡廷锴面对管带，双脚盘坐在地上。他说：“我不是抱怨训练不好，我只是抱怨日头太猛啊，热死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管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这可怨不得日头啊，天大地大。”蔡廷锴说：“我知道天大地大，但我满身大汗啊，不就是日头晒的？”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师爷说：“还是抱怨日头。高老蔡，我帮你出个主意，日头晒不到你。”蔡廷锴问：“什么主意？”师爷说：“日头晒的时候你撑伞啊。”大家又是哈哈大笑。蔡廷锴说：“撑伞怎么训练啊，师爷，嘲弄我呢。”师爷说：“那你说怎么办？又要训练又要日头不晒？”蔡廷锴说：“难道就要我们脑袋晒成葫芦壳了？”管带说：“高老蔡，别装疯卖傻了，说说你的不同看法。”蔡廷锴说：“中午日头猛，早晚日头凉，难道不能将训练时间稍稍改变一下？”师爷说：“哟呵，我以为人高脑子笨，但高老蔡的脑子挺好使啊。”管带说：“怎么个稍稍改变，说说看。”蔡廷锴说：“长官，你都知道我说什么了，也好，我就说了吧。就是早上训练时间提前一下，下午推迟一下，不就可以避免脑袋晒成葫芦壳了？”师爷说：“夜间下雨日间晴，茶子又干菜又青，是好主意。”管带说：“高老蔡的意见值得考虑，待我们研究后再做决定。”师爷又出馊主意了，他说：“听说高老蔡学得一手好功夫，何不舞几招给大家开开眼界？”蔡廷锴说：“教官说我骨架高，手长脚长，动作幅度大，功夫浪野，不好看。”管带说：“教官说你功夫浪野是说你动作还不够精细，还要多练。动作幅度大就是大起大落，也是你的优势。来一段梅花桩，大家鼓掌给他鼓励。”一阵掌声，蔡廷锴开始打“梅花桩”。只见他前后左右变换马步，各种动作不断变化。几十个动作很快就收马了，大家鼓掌表示赞赏。蔡廷锴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还请长官多多指教。”管带说：“首先肯定你的功夫学得好，表现出手脚有力攻势威猛。有人认为，身材高大的人功夫浪野、中路防守难免疏漏也有道理。建议你多多练习多多动脑，中路加强防守。”师爷问：“长官，功夫浪野也是一种优势？”管带说：“是的。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的功夫看起来都很浪野，但这偏偏是他们的长处。西方人看起来面目狰狞，而且身材高大腿脚有力，动作威猛而凶狠，跟他们过招要格外当心。”

255 师爷说：“大家都听到了吧，能对高老蔡的功夫作出如此精彩的评说就只有我们长官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长官是何许人也？告诉你们吧，让你们听了大吃一惊。”管带说：“行了行了，师爷，我们还得赶回去研究训练时间的修改问题呢。”师爷说：“哦，对对对，我们得赶回去研究修改。”陈福大声说：“要喝水的喝水，要方便的方便，然后继续训练！”大家立即行动起来，迅速做好训练准备。管带和师爷带着几个卫兵，离开新兵训练场。他们回到营部，对训练时间进行适当的修改。师爷将修改过的训练时间表给管带看，管带说：“嗯，将早上训练时间提前两刻钟，士兵们不能睡懒觉了。下午训练结束时间推迟了，也是两刻钟，吃晚饭时间有点紧张了。”师爷说：“长官分析得有道理。我觉得，这个修改还是挺好的。少受日头晒了，他们乐意啊。”管带说：“这么一改，士兵们少受日头暴晒之苦，心理上还得到满意感。训练工作更加顺利，我们何乐而不为？”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同时发出“嘿嘿”的笑声。师爷说：“更改过的训练作息时间对士兵们比较有利，估计多数人会赞成。另外，我想向长官提个建议。”管带说：“说吧。”师爷说：“通知哨官哨长晚饭后来办公室，先对新的时间表讨论一下，再由他们向士兵们征求意见，然后做出最终决定。”管带说：“师爷的建议正合我意，我也没必要多说，就这么定了。”晚饭后，哨官哨长来了。对于新的时间表，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赞成的理由是降低了高温暴晒及中暑的可能性，对士兵们的身体健康有好处，加大了训练的合理性。反对的理由是较好的休息时间减少了，尤其是早上的时间段更利于人的休息，不应该减少休息时间。管带启发大家说，考虑问题要尽可能想到权衡利弊、趋利避祸。经过讨论，大家达成共识：烈日暴晒是祸，早晚清凉是利，新的时间表就是趋利避祸，且更能体现出军队的灵活性与机动性。哨官哨长征求士兵们的意见，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赞成实行新的时间表。蔡廷锴特别高兴，他说：“幸好改得快，要不我们都要晒成烧猪了。”陈叙更是高兴得要跳起来。他说：“要是不改时间的话，我们都要晒成黑炭，妹子见了我们都要跑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起床号声响了，整个营区热闹起来。管带看到一派生气的景象，开心极了。

256 今天是星期天，营部公布休假一天的通知。除了岗哨执勤和巡逻小队加起来的十几个人之外，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蔡廷锴天还没亮就睡醒了，他要回去看老婆孩子。按照规定，起床号还没吹响是不能起来的，所以他只好睡在床上胡思乱想：老婆孩子还没起床吧？等一下要买什么东西带回去呢？阿姑和长官的好事，呵呵，够好玩的。正当蔡廷锴东想西想的时候，“嘀嗒嘀嗒，嘀嘀哒哒”的起床号吹响了。他第一个爬起来穿衣服，随后也有慢慢爬起来的，还有睡懒觉的。陈叙也起床了，他问：“高老蔡，急什么啊，你老婆又没来找你。”蔡廷锴说：“不急怎么行啊，迟一点就没有东西吃了。”蔡富贵一咕噜爬了起来说：“要不是你们提醒，等一下我就得饿着肚子回去了。”很快地，全宿舍的人都起来了，漱口洗脸，然后去饭堂吃早饭。那时候，清军的伙食很是一般，早餐就是大米饭加咸菜。过去两广人吃的咸菜多是咸鱼、酸菜、萝卜皮，又便宜又好吃。蔡廷锴说：“很久没有吃过咸鱼了，真好吃。”蔡富贵说：“咸鱼贵，饭堂哪里舍得买给我们吃啊。”陈叙说：“这么说，今天我们是咸鱼翻身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蔡廷锴说：“长官说，他们海边的咸鱼多得是，一点也不贵，但到了我们这里就贵了。好比我们罗镜的咸菜，在别处称为‘镜菜’，贵好多。”吴锐君说：“这么说，我们几乎是天天吃镜菜。”蔡廷锴说：“是啊，不要以为咸菜好贱，这可是我们罗镜的土特产。”吴锐君说：“我们吃的是土特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陈叙说：“海边人天天吃的咸鱼，到了我们这里也成了土特产了。”大家又是哈哈大笑。陈叙说：“镜菜是土特产，咸鱼也是土特产，那么还有哪一样东西不是土特产？”吴锐君说：“还有萝卜皮不是。”蔡廷锴说：“萝卜皮也是土特产。要知道，萝卜皮这样东西在我们这里是普普通通，但到了没有萝卜皮的地方，萝卜皮就成了土特产了。”陈叙说：“要是这样讲的话，我们岂不是天天都吃土特产？”蔡富贵忍不住“嘻嘻嘻”的笑了起来，他说：“你们越说越出奇了，照你们这么说，农村人岂不是餐餐吃土特产？”蔡廷锴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的咸菜要比别处的好吃，人家就说罗镜的咸菜是土特产。在我们罗镜，你说有哪家不是天天吃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