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169 晚霞慢慢退去，黑夜渐渐来临。林子里早已百鸟归巢，只听到远处传来猫头鹰阵阵的叫声。林副官搂着张玉凤，舍不得松开手。四处响起小虫子清脆悦耳的鸣叫声，有土狗，有草蜢，还有松树蝉。张玉凤终于开口了，她说：“天色不早了，林副官，我们回去了吧。”这回轮到林副官不出声了，因为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张玉凤说：“我们要回去才行了，明晚再来。”两人手牵手肩并肩，走出树林漫步月下，郎朗笑声悄悄情话，真是太风流、太罗曼蒂克了。林副官和张玉凤两人热恋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都不是事。他们两人谈情说爱，自由恋爱合情合理，谁也管不着。消息传到少将那里，少将不以为然。两人散步遇上少将，“唰”的一声立正，双双举手敬礼：“司令好！”少将还礼笑笑说：“你们俩，好事啊，记得请我哦。”两人乐呵呵地齐声回答：“一定，司令！”金小妹刚来不久，手腕还缠着纱布。她回头看了看林副官和张玉凤慢慢离去的背影，羡慕极了。她问少将：“司令，他们两人那么好，还不是两公婆吗？”少将回答说：“还不是。”她又问少将：“那么说，什么时候才是呢？”少将回答说：“结了婚才是。”金小妹想：司令救了我，还收留我照顾我，是我的大恩人；司令当大官，又有钱，对我又这么好，我这辈子谁也不嫁，我只嫁给司令，做牛做马服侍司令。正当金小妹对未来东想西想的时候，冷不防脚下踩着一块小石块。她一下子打偏脚，且站立不稳，“哎呀”一声扑倒了。少将忙弯下腰去牵金小妹。金小妹慢慢站了起来，感到很不好意思。少将关切地问她：“小妹，摔疼了吧？”她轻声回答说：“不要紧，幸好路边长有那么多草。”少将说：“是吗？给我看看。”看着金小妹的手，少将说：“嗯，手巴掌擦红了。伤口还疼吗？”金小妹说：“不疼了。”少将说：“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金小妹说：“知道了，司令。”少将说：“这里的医生学的是西医用的是西药，不习惯吧。”金小妹说：“不是很习惯。我第一次打针，看见长长的针我就有点怕。陈医生哄我说，不痛的，一会儿就好了。”少将说：“打针能防止细菌感染，能消炎止痛。”金小妹说：“她每天还给我吃几片药片，一点也不苦。”少将说：“有些病用西药医治见效快，也简单方便。”

170 金小妹说：“是啊，伤口不红不肿也不痛了，好得真快。”少将问：“你和陈医生住在一起，习惯不？”金小妹说：“开头也是有点不习惯。”少将又问：“怎么个不习惯呢？说说看。”金小妹说：“她要去医疗室给人治病，把我留下。我一个人感到孤零零的嘛，不知道做什么好。”少将说：“陈医生要上班，她不能留在家里陪你的。她的工作就是给病人看病治病，那是医生的职责。上班做工作，大家都是一样的。那是制度，无论是谁都要遵守的。”金小妹说：“司令，我懂，谁都要做工的啊。我是说，我什么也不做，定定坐，不习惯。”少将说：“你的手不是还没好吗，要安心医治，听话。”金小妹说：“知道了，司令。”少将又问：“还有什么不习惯的？”金小妹想了想，回答说：“就是晚上。我想睡觉了，陈医生还在看书。”少将说：“有文化的人就是那样，他们要看学过的东西，又要学习新的东西，所以，读书人晚上都是睡迟一些的。”金小妹有些想不明白了，她问少将：“司令，陈医生学了那么多的文化，懂得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她还要看书学习呢？”少将听了，笑了。是啊，不少人以为读了书就有知识了，有了知识就不用再读书了，就可以一劳永逸了。他说：“知识永无止境，一辈子也学不完的。有些人原来读书很努力，找到了好工作。他们沉迷于美好的生活，不学习了，那是不对的。”金小妹听明白了，她说：“我知道了，陈医生每天晚上都看书，她是想学更多的东西。”少将说：“是啊，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不断学习就会懂得更多的医学知识，就会治好更多的人。”金小妹说：“陈医生亲手喂东西给我吃，还帮我洗脸洗脚。她对我那么好，我很快就习惯了。”几天前，少将救了金小妹，吩咐陈排长带她到卫生处。陈医生迅速给金小妹做检查，然后处理好伤口并给她打针。金小妹看着陈医生，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陈医生把金小妹带回宿舍护理，安慰她开导她，想让她走出悲痛的阴影。起初金小妹神情怪异，她坐着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陈医生试探性地向她了解一些情况，就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但她眼神痴呆一言不发。突然她嚎啕大哭，悲惨的哭声撕心裂肺，让心理素质很好的陈医生也被吓得倒退几步。陈医生悉心照料她，耐心疏导她，慢慢打开她因失去亲人而绝望的心结。

171 吃过早饭，陈医生对金小妹说：“小妹，我要上班了，中午才能回来。要记得过一回儿吃药哦，听话啊。”金小妹一脸茫然的样子说：“知道了，陈医生。”陈医生态度诚恳地鼓励她：“小妹真是懂事。”她说完话就出去了。陈医生第一个来到医疗室，开始动手做接诊准备。这时，几个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个人的背上还趴着个病人。陈医生一看，病人脸色苍白不断咳嗽。她吩咐来人将病人放在病床上，开始检查。她给病人量了体温和血压，然后细心听诊，还摸了摸脉搏。这时，其他医生也陆续来了，一同会诊。末了，陈医生综合几个医生的诊疗意见说：“从表象看，病人咳嗽发烧、精神及肤色明显异常。经过各位医生的会诊，得到的结果是：体温过高，脉搏过快，血压偏高，呼吸道及肺部有明显的湿罗音。结论是急性肺炎，要马上治疗。”紧接着，几个医生分工合作，有的给药，有的注射，还有的降温。过了好一会儿，病人的神志才慢慢清醒过来。病人是个排长，那几个人是他的士兵。士兵们看到排长的神态恢复过来了，都很高兴。李医生安慰他们说：“你们排长的病不是很要紧，治疗几天就好了，放心吧。”陈医生说：“这样吧，留下一个人看护，最好轮流来照顾。”在医生们的精心治疗下，几天后，排长就恢复健康了。排长离开医疗处那天，全排士兵来接他。大家心里相当感激，欢声笑语感谢医生。所有这一切金小妹都看在眼里。她常到医疗室去，站在窗外往里瞧。有时看到陈医生忙得额头冒汗，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明白了：陈医生工作认真负责，不怕苦不怕累，治病救人，是为大家好，也是为我好。金小妹痛哭的时候，陈医生陪着她伤心流泪。陈医生告诉金小妹说，她的父母也被敌人杀害了，她也伤心哭过，还不想活了。但医科学校的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双亲是不在了，但情义还在啊。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就是支持你学医吗？如今你已经学会了。你要化悲痛为力量，用你的医学知识去救死扶伤，为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多做贡献。”金小妹听了陈医生的话，心里有所感触。她知道全天下遭遇不幸的人不止她一个，陈医生也是。陈医生拿手帕帮金小妹擦眼泪，还亲热地把她抱在怀里。金小妹深深感到真诚的爱意，慢慢不哭了。

172 一天下午，陈医生一觉醒来，看到金小妹还在梦乡。她担心弄醒金小妹，就踮着脚尖走了出去。金小妹慢慢醒来，发现屋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知道陈医生上班去了。她走出门外，举目望去。在远处，一座座山岭苍茫逶迤连绵不断，一群群鸟雀展翼飞翔笑傲蓝天。她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心里就忍不住的疼。与此同时，她想起陈医生。当她悲痛欲绝的时候，是陈医生安慰她不要难过，鼓励她要好好活下去。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回到屋里。她看了看桌子上的书，有好几本。陈医生每天晚上都要看书，而且看了很久很久，才轻轻放在桌子上。金小妹对陈医生的书感到很好奇，就拿起一本来瞧瞧。她小心翼翼翻开书，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字。她没读过书，怎么看得懂。但她看到书页上有图画，有鼻子耳朵的，有口眼手脚的，也有整个人的。她慢慢翻慢慢看，越看越好奇。她看到有一样东西怪怪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又仔细看着，想啊想啊，突然想起来了，这东西跟男孩子的东西不是一样的嘛。她感到又有趣又害羞，就翻开下一页看。是什么呢？很快她又看明白了，切，这不就是我们女孩子的东西吗。这些画画得也太像了，难怪陈医生这么喜欢学医，还每天晚上都要看。金小妹又往回翻看。这是什么呢？有点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小蝌蚪大了不就成了大青蛙了吗，跟治病有什么关系呢？真无聊。她又翻到刚才看过的那一页。这又是什么呢？圆圆的像只小番茄。小番茄跟治病也有关系？我爷爷从来都没有用番茄治过病啊。这又是什么呢？都是些小水沟。除了中间有点像个三角架的样子，什么也不像啊。她继续往下翻看，多是些看不懂的东西。金小妹有点厌烦了，她想：算了，不好看，不看了。但她转而又想：陈医生还没回来，闲着不是更无聊吗，再看看。她接着往下翻，这又是什么？她睁大两眼一看，哇，有个小孩子全身弯曲，蜷缩在女人的肚子里。金小妹一下子明白了：这本书讲的不就是俗话说的“十月怀胎”吗！女人怀胎十个月，要经过多少艰难困苦，要受过多少凄凉折磨，真不容易啊。而一个人赤裸裸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多么的坎坷、多么的曲折啊。陈医生学医，就是要学好治病的本领，做个好医生，为众多的母亲和她们的孩子治病。正当金小妹思绪万千的时候，陈医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