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177 金小妹问陈医生：“大姐，你会讲客吗？”陈医生摇摇头说：“我不会讲客话，但我基本上听得懂。”少将说：“东江最多人讲客家话，跟我们讲的话差不多，但我们家乡不叫做‘客家话’。”金小妹问：“叫做什么呢？司令。”少将看了看金小妹，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家乡的人自称‘涯佬’，讲‘涯话’，称客家话为‘大种涯’。”金小妹听了，觉得很新鲜，问少将：“为什么呢？涯话还分大种细种吗？”少将感到金小妹问得好笑，就笑着说：“不是，是我们家乡的人古怪。只要人家讲涯话有点不同，就笑人家讲的是‘大种涯话’，还说人家是‘大种涯佬’。”三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医生说：“司令，我听明白了。你们家乡的人认为自己是正宗涯佬，讲正宗涯话，人家连人带话都不正宗。”三个人又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少将说：“除了涯话，白话也好说好懂，但有些海边话比英语还难懂。”金小妹问：“什么是英语呢？司令。”少将回答说：“就是英国人讲的话。你好是‘哈喽’，谢谢你是‘先可汝’。”金小妹说：“哈喽司令，先可汝司令。”三个人再一次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看天黑好一会儿了，陈医生看了看金小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少将，说：“司令，你看小妹多精灵，司令教什么，小妹马上就学会了，请司令今后多多教她哦。”少将说：“好啊，这么精灵的人，想不教都不行。”金小妹说：“我一定好好跟司令学东西。”陈医生又向金小妹眨了眨眼说：“司令有心教小妹，小妹还不快谢谢司令？”金小妹领会陈医生的用意，她说：“谢谢司令教我。司令，其实我们是专门来感谢你的。”陈医生怕金小妹说错话，就赶紧插话说：“是啊，小妹说，司令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我陪她一起来，当面致谢。”少将说：“不用感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金小妹说：“司令，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记在心里，下辈子也要报答你，请司令接受我的感谢。”陈医生说：“司令，小妹是真心的，你就接受吧。”少将说：“好吧，我接受。”金小妹欢喜地说：“司令真好。”陈医生说：“小妹以后要听司令的话啊。”金小妹点点头说：“记住了，大姐。”陈医生说：“司令，谢谢你，我们回去了。”少将说：“好的，有时间就来坐坐，喝杯茶聊聊。”姐妹俩一齐回答说：“知道了，司令。”

178 第二天傍晚晚饭后，陈医生和金小妹又手拉着手去散步了。日头还有两三尺高，天边云彩斑斑澜澜。日头一会儿钻进云里，无影无踪；一会儿露出脸来，如火如荼。金小妹说：“大姐，我讲一个谜语给你猜。”陈医生说：“讲吧。”金小妹说：“有样东西像神仙，又会飞来又会变。遮住日头是阴天，掉到河里看不见。”陈医生想：我故意说错逗逗你。她说：“是小鸟。”金小妹说：“不是，小鸟遮不住日头。大姐再想想，什么东西能遮住日头。”陈医生说：“我知道了，是天上的云。”金小妹说：“是云啊。大姐再猜一个：明知一踢。”陈医生这一回不想猜错，却猜错了。她不假思索地说：“是足球。”金小妹说：“不是，是尿缸。”这可让陈医生感到意外。她问：“为什么你们那里踢的不是足球呢？”金小妹说：“大姐是城市人，当然不知道了。我们乡下人的尿缸都是放在屋角的。半夜起来小便，明明知道那个是尿缸，但谁都是习惯轻轻一踢才小便的。”陈医生听了，感到老师常常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不要凡事想当然。她感慨万分地说：“真是大千世界千姿百态，无奇不有见怪不怪。”金小妹说：“我们乡下人是有点怪怪的啊，少文化嘛。大姐，你要教我文化哦。”陈医生说：“好啊，小妹这么听话，我不教你教谁啊。”金小妹说：“大姐真是好心，什么事都肯帮我。大姐，司令也说过愿意帮我的，你说他说话算不算数呢？”陈医生说：“司令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了。”金小妹想了想说：“司令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担心他没有时间教我。”陈医生说：“确实是啊，司令要上班，他很难抽出时间的。”金小妹听了，心里感到有点失望。两人正束手无策的时候，从远处的山上传来阵阵的山歌声：“有心种树树成荫，有心帮人人有情；哥拿灯来妹点火，灯草点灯一条芯。”金小妹说：“大姐，这首山歌真好听。”陈医生说：“是啊，唱得真好。小妹，你也喜欢唱山歌啊？”金小妹说：“喜欢啊。山歌好学好唱的嘛。”陈医生说：“司令也喜欢山歌，我听他唱过。哦小妹，我想起来了。平时白天司令是要上班，但晚上他有时间啊。还有，星期天他也有时间的。”金小妹说：“大姐，你跟司令讲讲，就说我想晚上去他那里学文化，看他怎么说。”陈医生说：“好啊，我明天问问。”

179 少将将司令部的日常事项处理好，休息一回儿，然后拿出《战法学教科书》来看。那是他当年在“钦廉军事教练所”学习使用的课本之一，是洋人编写的军事论著汉译本。当日头快正中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报告司令”，知道是陈医生来了。少将说：“快请进来。”陈医生将卫生处的近期工作向少将作了简单的汇报，然后说：“司令，金小妹说她想学文化。”少将说：“好啊，有文化有知识就有更多更好的工作可以选择了。”陈医生说：“是啊，有文化就能靠做工作赚钱了。她说，看到司令喜欢教她学东西，她心里可踏实了。她要好好跟司令学，好好报答司令的栽培。”少将说：“金小妹聪明伶俐，两眼炯炯有神，看得出她很有读书的天分。我尽量腾出一点空余时间教教她，没问题。”陈医生说：“她还说想跟你聊聊。我斗胆向司令提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少将说：“说说看。”陈医生说：“下午晚饭后她跟你一起散散步，说说心里话，对她忘记过去展现未来也许有所帮助的。”少将想了想，说：“嗯，村里的人都被土匪杀光了，惨绝人寰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无依无靠了。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往后有个美好的人生，这种想法是好的，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吧。”陈医生感动地说：“谢谢司令，司令真是菩萨心肠。”陈医生高高兴兴回到宿舍，看到金小妹坐在床上，正两眼发呆、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医生知道，金小妹是因为担心少将不理她才神经兮兮的。陈医生笑眯眯地对金小妹说：“小妹，好消息啊。司令听说小妹要跟他学习文化，他可高兴了，他说他愿意教你。”金小妹一听，愁眉苦脸立即变成眉开眼笑。她半信半疑地问：“是真的吗？大姐，你没骗我吧。”陈医生认认真真地说：“是真的啊，大姐怎么能骗小妹呢。司令还说，他同意和你一起出去散散心呢。”金小妹高兴得不得了，她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说：“哎呀大姐，你真好，真不知道怎么样感谢你啊。”陈医生笑着说：“小妹又见外了不是？我们是亲姐妹，谢什么啊。”金小妹说：“感谢大姐，我心里才好受啊。”陈医生想：文化高知识多就具有一定的优势，在一定条件下能调动人的思想感情。她说：“小妹真是有情有义，难得。”金小妹说：“你的老师不是说过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大姐对我更加有情有义。”

180 傍晚，陈医生和金小妹匆匆吃过晚饭，两人一起来到少将的住处外面。陈医生说：“小妹，我只能陪你来到这里，你自己进去找司令吧。记住我说过的话：无论你说过什么，也无论你听到什么，你都不要着急，也不要难过。你要冷静而不是发脾气，大姐相信你能做到。”金小妹说：“大姐放心吧，我记住了。”陈医生点点头，转身回去了。金小妹心里又高兴又有点紧张，她轻手轻脚来到少将的房门外。卫兵看了她一眼，然后斜视一下门口。金小妹立即明白：司令就在屋里。她轻声喊道：“司令！司令！”少将刚吃完饭，正在屋里穿衣服。听到金小妹在喊他，就说：“知道了，等一等。”一回儿，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三个人来，最后一个是司令。金小妹马上打招呼说：“司令好！”少将说：“你好啊，小妹，让你久等了。”金小妹连忙说：“没有啊，我刚到一回儿。”少将说：“好，我们一起走吧。”金小妹和少将并排行走，另外两个人拉开距离跟在后面。少将问：“小妹，还认得他们两人吗？”金小妹回头仔细看了看他们，惊讶地说：“哎呀，是陈排长他们啊，我差点不认得了。”少将说：“才见过一次面，不认得不奇怪啊。”金小妹说：“司令说得对，要不怎么叫做‘一回生两回熟’呢。司令，我想问一下，读书识字难吗？”少将说：“也难也不难。”金小妹说：“我生成笨，不明白，司令说说嘛。”少将说：“唐代诗人韩愈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小妹，明白了吧。”金小妹说：“明白了，不就是说读书要勤要不怕苦嘛。”少将说：“不错。读书要专心，多听多看。好比后面两个卫兵，见多几次就好认了。”金小妹问：“司令，你说我能读得到书吗？”少将说：“能啊，你这么精醒，规定行。”金小妹说：“请司令教我学东西，我一定听你教。”少将说：“小妹真聪明，懂得言必行行必果的道理。”金小妹说：“我爷爷读过几天书。我听他说过什么‘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少将说：“就是这个道理。”这时，林副官和张玉凤迎面走来，老远就向少将举手敬礼。少将还礼，还祝福他们。随后，两人聊起了陈医生。陈医生爱读书，有爱心，让金小妹深受感动。少将用“知识永无止境，一辈子也学不完”的道理启发金小妹。金小妹说：“司令，我知道应该如何学习文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