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313 蔡天娇问：“爷爷奶奶她们呢？”陈飞燕说：“爷爷去放牛了，奶奶也去做工了。”四个人正说着话，四大姑回来了。蔡天娇的阿姑在蔡家同祖父的姐妹中排第四，二叔公是弟弟。所以蔡天娇就叫她“四大姑”，四大姑的丈夫就是“四大姑丈”。蔡天娇说：“四大姑做工回来了。”石生也快快叫声“老大姑”。四大姑笑了笑说：“石生又长高了啊，懂事多了。”陈飞燕说：“是啊，石生很乖，见到我们就叫表姑了。”石生听到大家说他乖，心里很是高兴。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憨笑着。四大姑说：“你们两姐妹陪表姐和表侄到外面走走吧。不要走远了啊，半个时辰就回来。”四个人高高兴兴出了门，来到水井边。水井比较大，五尺见方四五尺深。石生说：“哎呀，你们看，井底有只田蟹，还有几条小鱼游来游去。”陈飞燕说：“全村人都吃这个水井的水，不管天有多干旱，井水都够用。”离开水井，他们来到一片荔枝树下。石生又叫了起来：“哎呀你们看，这是尺之。”陈飞燕说：“中午大家做工回来，吃过午饭就来这里打尺。”石生说：“我也会打尺。”蔡天娇说：“石生，又不记得阿妈说什么啦？”石生赶快说：“记得记得，我不说了不说了。”表姐妹三人听了，“嘻嘻嘻”地笑了。陈乐燕问：“石生，表姑家好玩不？”石生说：“好玩。这里没有我们那里那么山，荔枝树也比我们村的多。水井更好玩，田蟹和鱼看得清清楚楚。”陈乐燕说：“那你就不回去了，在这里跟表姑住。好不好啊？”没等石生出声，蔡天娇就抢着说：“这里又好玩，表姑对你又好，在表姑家住行了。”三个人以为把石生难住了，没想到石生这样说：“你们还是算了吧，哄谁呢，我要回去放牛的。我住在表姑家，谁帮我看牛啊？”三个人听了，都“哈哈哈”地笑了。陈飞燕说：“石生，你怎么生的这么聪明啊。我以为把你难住了呢，谁知道难不住你。”石生很自豪地说：“这就叫做难了？这条荔枝树，爬上去，难不难？”陈乐燕说：“难啊，我爬不上去啊。”石生很神气地说：“妹子真没用，这条树这么矮你们就爬不上了？比这条还高的树我都爬得上。”蔡天娇说：“石生不是我说你，又在表姑面前车大炮了啊。”石生说：“阿姑说我车大炮？没见过我爬树吧，我爬上去给你们看。”他脱了鞋，抱住荔枝树就要爬上去。

314 石生脱了鞋就要爬树，蔡天娇一把抓住他说：“石生，你又不记得阿妈的话了？”石生赶紧穿鞋子说：“记得了记得了。”陈乐燕说：“表姐你看，石生多听话。”蔡天娇说：“石生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讲给他阿妈知道，他就被他阿妈打断脚骨。”石生说：“阿姑不要讲给阿妈知道。奶奶不是说，改了就好了嘛。”蔡天娇说：“古人云：三思而后行。就是说，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想一想能不能做，你要记住哦。”石生说：“记住了，阿姑。”四个人来到村边池塘塘塍上。池塘有两三石种大，塘水清纯，波光粼粼，是洗澡的好地方。水面上有一群小鸭子，有的在游水，有的在翻筋斗，还有的在“呱呱”叫。石生说：“池塘的水多清啊，洗澡最好了。”蔡天娇听了，轻轻地咳嗽两声。石生说：“阿姑，我不是说要洗澡。”陈飞燕说：“我们村的男孩子晚上都来洗澡。”陈飞燕说：“大人也来，不要紧的。”石生说：“你们看，有沙牛。阿姑，我可以捉沙牛吗？”蔡天娇说：“可以。我和表姑到那边看看，你不要走近塘边啊。”表姐妹三人顺着塘塍慢慢行走，陈乐燕说：“表姐，罗镜的大哥昨天让人带话来说，明天上午他准备来双轮角。我刚好路上遇到你的孙嫂，就托她捎话给你。”蔡天娇听了，心里感到很高兴。但她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语气平和地说：“看来你们这个陈大哥多多少少都有点情义，记得我们。”陈乐燕说：“表姐啊，看得出陈大哥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陈大哥啊。”蔡天娇说：“表妹啊，我心里是有他，但你说他心里有我，就不知道是还是不是。”陈飞燕说：“表姐，你放心吧，你和陈大哥的事一定成。”蔡天娇说：“总算是成了，我又有担心的事。”陈乐燕说：“表姐，事成了你就一世都享福了，还有什么担心的事啊？”蔡天娇说：“我怕他见了靓妹子就又想了喂。”陈飞燕说：“表姐不用发愁，陈大哥没那么花心的。”蔡天娇说：“难说啊，天下男人有几个不花心？当官的最花心。”陈飞燕说：“何止当官的花心？我们村有个做生意的大伯，他有两个老婆了，又准备娶一个。”陈乐燕说：“表姐，我说不要紧。他当官，娶几个老婆也是应该的。他娶他的老婆，你享你的福，才不管那么多。”蔡天娇说：“女人有几个不是丫头命？不说了。两位表妹，明天早上你们要去喔，去早一点。”

315 陈乐燕说：“好啊表姐，你的好事我们是要去的啊。”蔡天娇说：“有表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尽塘塍，表姐妹三个折回头。陈飞燕说：“表姐啊，女人始终是要嫁人的，嫁个好主头最要紧。”陈乐燕说：“陈大哥当官，多少妹子想嫁都嫁不到。你跟他有缘，也是你的命好。”蔡天娇说：“我家大嫂也是这么说。其实，男人凭本事日夜辛劳养家活口也不容易，也没有哪个男人计较谁亏谁不亏。”陈飞燕说：“表姐说得对。爷爷奶奶老了，没听到他们说过计较的话。老爸老妈也快老了，只知道做工养我们。”陈乐燕说：“我想，我们女人把持好家，过好一生就行了。没必要去管男人的事，更没必要和男人争高低。”蔡天娇说：“两位表妹说的都很对。我们村里的男人都读过一点书，懂得做人的道理。他们勤俭持家不偷不抢，对老对小都很好，一家人过得顺顺利利的。也有喝醉酒打老婆的，但很少有。有些女人也确实太过分，做工偷懒也就算了，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你说该打不该打。”陈乐燕说：“做女人本本分分，帮做好家里的事，管好小孩，男人就会疼爱。”蔡天娇说：“不错。女人按道理做事，男人疼爱都来不及，还有谁吃饱了撑着去找茬骂人打人？女人爱说的‘丫头命’啦‘做奴’啦就会统统成了开玩笑的话了。”陈飞燕说：“我听奶奶说过什么，男人怕入错行女人怕嫁错郎。我看陈大哥人又善良又有文化，你嫁他嫁对了。”池塘里，小鸭子还是在游弋嬉戏嘎嘎喊叫。塘侧边的大树倒映在塘水里，让人看了感到天地间生成的东西真是美得可爱。陈乐燕说：“表姐真有福分。我想表姐先把和陈大哥的事定下来，再找个好日子做场酒，好事就做成了。”蔡天娇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石生，捉了几只沙牛了？”石生说：“才捉到两三只。”蔡天娇说：“不捉了回去了。”回到家里，石生说：“老大姑，我们回来了。”四大姑说：“哦，刚好合适。吃饭，不等她们了。”五个人坐下来慢慢吃饭，四大姑总是夹菜给石生吃。在过去，亲戚好友交往是很讲究礼数的，因此难免有点拘束。但拘束有拘束的好处，大家言行谨慎斯文向善，和谐有序共享天伦。吃了饭，蔡天娇和石生要回去了。蔡天娇说：“四大姑，两位表妹答应明天去帮忙。”四大姑说：“我都知道了。表姐的大好事，表妹当然是要去的。”

316 蔡天娇和石生回到家，日头已经偏西了。二叔公他们正在吃午饭，看到姑侄两人回来了，都很高兴。二叔婆说：“肚子饿了吧，快来吃午饭。”蔡天娇说：“我们在四大姑家吃过了，肚子不饿。石生，你吃吧。”石生说：“回到半路我又吃了一只糕点，我也不饿。”蔡天娇掀开竹篮盖子说：“四大姑说知道我要去陈屋村，就早早做好了糕点。我们四个人出去玩的时候，鸡也煮熟了。我说我就带糕点回去就行了，可她们一定要我将这半边鸡也一起带回来。”二叔婆说：“你大姑她们真有心。这样，现在就先切一点出来吃。”大哥吃着鸡肉，问：“石生，今天不惹事吧？”石生说：“亲戚面前我哪敢惹事啊。”大嫂很严肃的样子说：“知道就好。记住，在亲戚面前惹事生非是最出丑的。”蔡天娇说：“石生今天够懂事的，没有出丑。”石生说：“差点出丑了。”大家一听，都觉得很好奇。二叔公问：“怎么回事？”石生说：“我和表姑她们去到荔枝树下，我正要爬上去。一下子想起阿姑说过三思什么行，就不爬了。”大家听了，都乐开了。蔡天娇说：“石生记性很好，他记得奶奶说过的那句话：改了就好。”二叔公说：“那句话要是讲字眼，就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出自《左传》。”大嫂认真地说：“石生，好好记住这句话，我明天考你。”二叔婆问起四大姑她们有什么说的，蔡天娇就将管带明天要来的事说了。大嫂听了，高兴地说：“阿姑，大好事啊，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才行。”二叔婆听了，却犯起愁来：“好事是好事，但不知道长官请谁帮他做媒啊？”二叔公说：“按照农村的风俗习惯是要有媒人婆，但当官的不兴这一套。”大哥说：“我想，大妹姑和长官两人欢喜就行了，有没有媒人婆不要紧。”二叔公说：“长官不是本地人，鬼蜢都不识一个，你叫他去哪里找得到媒人婆啊？”二叔婆说：“找不到媒人婆就找媒人公啊，长官不是认识蔡廷锴么？”大家一听，眼泪都笑了出来。二叔公说：“亏你想得出来。长官请大兵做媒，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又是一阵笑声。二叔婆没好气的说：“媒人婆请不到，媒人公又不想请，那你们说怎么办？”石生说：“要不，奶奶做媒人婆多好。”又是一阵笑声。大嫂说：“石生，别乱说话。大妹姑，你说说看。”蔡天娇说：“等明天长官来了再说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