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381 少将和参议两人的交谈虽算不上是推心置腹，却也算得上是相互理解。两人的文化品位不相上下且知己知彼，所以说起话来还是挺默契挺得体的。桂系军阀整体收编肇军的计划落空，便把目光投向肇军总司令部下属各旅，尤其是独立旅。他们知道参议跟少将在肇军讲武堂认识并且交往甚密，所以就让参议来联系少将，劝说少将同意独立旅接受桂系收编。参议比较了解少将的为人，知道他重情重义恪守诚信，不会脱离肇军总部。参议心里非常清楚，这一步骤是上峰的规划和策略，不得不为。参议思前想后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来了。看到少将为肇军的完整统一而坚定不移，参议不仅不责怪少将，还为少将的尽忠职守所感动。少将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他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参议此行重在沟通与联系，是公干；同时也是乘此机会来会会老朋友，是私情。两年前的一天早上，少将正在肇军讲武堂给学员上课。刚下课，总司令部参议兼讲武堂监督伍驺来找他，说是有人在办公室等他。少将和监督来到办公室，来人自我介绍说是原广东督军陈炳琨的参议，如今在肇庆居住。两人认识之后，常常一起喝茶一起去戏院看戏，慢慢成了江湖朋友。有时候参议约上少将和监督，三个人一起上饭馆吃饭赏酒。参议和监督都比少将官高一级，所以不论公干还是私情他都得听他们的。他们两人也知道少将跟总司令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都比较尊重他。当官就是这样，互相依赖又互相制约，换一句话说就是官官相护明争暗斗。在肇军讲武堂，伍驺身兼二职，而且职位都比少将高，可见伍驺跟总司令的关系也不一般。后来伍驺在阳江导演一出“捉放陈”的恶作剧，让少将心惊胆战，此是后话。再说督军参议对少将算是坦诚相待，除了他个人的人品较好，还因为是他看在督军面上。他了解到少将跟督军早就有来往，关系也好。所以此次他来独立旅，两人交谈过程中他对少将还是很讲礼数的。他对少将的处境比较了解，也比较同情。他向少将传达上峰密令的同时，好言安慰少将。少将心里明白，自己最多是丢乌纱帽，大不了回合浦老家。少将想起了苏东坡说过的那句话：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成。他还想起明月师太赠送的话：审时度势见好就收。少将顿时心情舒畅。他热情款待参议，送给他一对贵重的云浮玉石，还亲自送他出了司令部。

382 三姐和四妹开始吃晚饭，不等少将了。三姐说：“司令刚才说他要在招待室陪从肇庆来的老朋友吃饭，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四妹说：“官场上的东西好比天地间的风雨，有谁说得着。他吩咐过我们先吃，不要等他。”三姐说：“每次有人来他都要请客送礼，司令真是大方。”四妹说：“天生成的。你看司令的额头长得又宽又大，他不大方谁大方。”三姐说：“看相佬就爱胡说八道，额头宽大的人就大方了？四妹你额头还不够宽不够大？你敢说你很大方？”四妹说：“三姐就爱说我的不是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舍得给你，我还不够大方？三姐，吃鸡肉。”三姐说：“四妹你也吃。司令也真是太大方了，刚才他回来拿走那对云浮玉雕了。多好看的东西哪，我都有点舍不得。”四妹说：“我也舍不得啊。司令要拿去送人，规定是要送才行的了。司令常常教我们说，能吃的东西吃进肚子了才是自己的。不能吃的东西，好比你手里的钱哪玉石啊，不是你的。”三姐说：“司令说的话听起来大炮，慢慢想还是有道理的。他说什么，钱总是转来转去的。钱从人家的手转到你的手，又从你的手转到人家的手，哪一块是你的？今天是你的，明天就不一定是你的了。”四妹说：“司令悟性高，什么都能看得开。他做他的事，我们诈眼盲，吃饱饭就行了。”少将陪参议吃了饭送了礼，然后送走参议就回来了。他听到她们两人说的话，感到很有趣。他进了门就说：“你们还没吃饱啊。”三姐说：“还没啊，我们也是刚开始吃。”四妹说：“司令，我盛饭给你。”少将说：“不用了，我吃饱了。”三姐说：“有好多好吃的吧。”少将说：“当然有了。猪肉牛肉鸡鸭鱼虾。”四妹笑着说：“切，我以为有什么好菜，原来都是家常便饭。”少将说：“还有皱纱鱼腐，南乳花生。”三姐说：“这两样东西也很平常啊。”少将说：“还有山鸡，燕窝。”四妹说：“这两样东西才是好东西。”少将说：“鱼虾也是好东西。”三姐说：“鱼虾是好吃，但有点燥火。”少将说：“虾是有点燥火，鱼嘛，就要看是什么鱼了。”三姐到底是土生土长，野生的东西见的多。她说：“司令，我知道了，是甲鱼。”少将说：“在我们老家，叫做团鱼或者水鱼。”三姐说：“我爱吃甲鱼肉。我爷爷说，加一点沙参淮山枸杞煮汤，又好吃又清补。”

383 四妹说：“我也喜欢吃清补凉。玉竹、薏米、麦冬、莲子也很清补。”少将说：“南方人都喜欢吃清补凉。清补凉和米煮粥，我们吃过好多次了。”三姐说：“司令，我们有一段时间没吃过清补凉粥了。”少将说：“清补凉粥是清补、好吃，但也有点湿气。党参、黄芪、枸杞子有点热，吃多了也不好。”四妹说：“司令说得对。我想，一个月吃三两次还是可以的。天冷少吃，天热就多吃点。”少将说：“你们两个人煮清补凉粥放糖太多。糖多吃起来是好吃，但湿气太重，也腻脾胃，影响食欲。正确的做法是要适当，吃起来感觉到有点甜味就行了。”四妹说：“前几天吃的那个清补凉炖鸡太好吃了，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少将说：“那是凉亭鸡，鸡啄、鸡脚、鸡皮都是淡黄色，我们合浦叫做三黄鸡。”三姐说：“凉亭鸡那口味道，真是没的说。鸡肉又滑又香，鸡汤又清又甜。”四妹说：“司令，大枣和龙眼肉又滋补又甘甜，你为什么不喜欢吃啊？”少将说：“我不是不喜欢吃，是这种东西又腻又湿。和糖一起煮，更加是利口不利心，还是少吃为好。”三姐说：“四妹就是爱吃太过香太过甜的东西，你看你，都快吃成大肥猪了。”四妹说：“我不是有了吗。”三姐说：“有了更加要吃少糖少油的东西。”少将说：“四妹，你就听三姐的，多吃清淡的东西。”四妹说：“知道了，司令。”三姐说：“不要吃太酸太辣的东西，也不要吃太苦涩太寒凉的东西。”少将说：“你吃什么东西，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吃什么东西。”四妹说：“这么要紧啊，司令，我都不知道。”三姐说：“你现在知道还不算迟。你想想啊，什么地方碰到辣椒都疼死了，你把它吃进肚子里不是更惨？”少将说：“大人都受不了，里面的孩子还能受得了？”四妹说：“我知道了，司令。有些女人没有生养，就是因为乱吃东西。”少将说：“女人没有生养的原因很多，有些是先天性的。”三姐说：“就是生成没有生养的。我还记得司令说过后天性的，乱吃东西啊，身体受到外伤内伤啊。我也不记得那么多了，反正是伤着了。”四妹说：“怎么能伤着呢？”三姐说：“打胎，伤着不？患性病，伤着不？”四妹问：“为什么要打胎呢？生出来不好么？”三姐说：“还没嫁人肚子就大了，敢生么？说到患性病更可怕。外面也烂里面也烂，还有生养？”

384 三姐对女人的事情比较了解，四妹不得不服。三个人洗了澡，聊了一会儿准备睡觉。这段时间的两广形势复杂而又紧张，让少将心神不宁。晚上睡觉，他都得睁一只眼，小心求证哪方面有可能出差错。三姐说：“司令，今晚我陪你聊聊。”少将说：“好啊，好久没跟三姐单独聊过了。”四妹说：“司令也好久没跟我单独聊过了。”三姐说：“四妹，你也想跟司令聊？你要知道自己的事。”四妹说：“知道了，三姐。”三姐说：“知道就好。好好睡觉，不要想那么多。”三姐进了少将的卧室，看到少将已经躺下了。三姐脱了衣服，轻声说：“司令，我先给你拍打一下。”少将说：“好，不要太用力。”三姐坐到床上，叫少将俯卧，然后帮他轻轻捶背。少将说：“相当舒服，等一下我也帮你捶捶背。”三姐改用摸捏，说：“松懒筋。”少将说：“哎呀舒服舒服，这个动作三姐做的好。”三姐说：“不是我做的好，是松懒筋这个做法好，还不是你教我的。翻过身来，帮你揉揉肚皮。”少将定定仰卧着，让三姐轻轻摸捏。三姐说：“四妹要回合浦老家才行了。一路上骑马，很辛苦的。现在才两三个月，问题不大，时间长了怕她吃不了苦。”少将说：“你说的对，我也想早点送她回去。我已经写信回去了，估计老家的人十天八天就到。”三姐说：“你不是说路上会有人帮助的吗？都是些什么人啊？”少将说：“多是老部下，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你们只管放心回去。”三姐说：“司令，我知道了。要多少天才能回到家啊？”少将说：“从云浮到合浦老家差不多是一千里左右，每天走一百里路也要走十多天。”三姐问：“经过罗定不？”少将说：“不经过了，走总司令老家西面那条路近好多。再经过阳春、高州、化州到廉江，再走大约两百里路就回到老家了。”三姐问：“你不是说海边那条路好走吗？”少将说：“是啊。到了阳春往南走，到了阳江往西走。经过程村、织篢、儒洞、电城、电白到遂溪，也是还有两百里路就到家了。钦廉地区的人去广州都走这条路，路又大又直又平坦。因为多人走这条路，没有人敢拦路抢劫。”三姐说：“这条路远不了多少，要不就走这条路吧。”少将说：“嗯，是远不了多少，大路弯弯大路直嘛。”然后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三姐说：“斩千刀睡着了，白白帮你捏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