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193 陈医生坏了王督导的好事，让他感到非常扫兴。他好久都不能入睡，总是想着心中的小护士。周红梅稚嫩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还有清脆的笑声，让他心里爱的不行。如果陈医生不来或者迟来一点点，我现在不是正在腾云驾雾吗？这个冒失鬼，真倒霉。第二天一早，周红梅就去找王督导，他正在洗脸。她说：“王督导早安。”王督导抬起头来说：“小护士，早安。”周红梅说：“王督导，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王督导问：“商量什么事啊？小护士。”周红梅说：“是这样，金镯子我不要了，还给你。”王督导问：“金镯子不好吗？是真的呀。”周红梅想起陈医生的话，就说：“不是不好，是太贵重了。你还是暂时拿着吧，等我嫁了你，你再送给我吧。”王督导说：“你听了谁的闲话了吧。你不是和我商量好了吗？怎么说变就变啊？”周红梅说：“这东西太值钱了，还是你拿着我才放心。”王督导想了想，说：“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弄丢了。好，我就替你拿着，你什么时候要都可以。”他接过金镯子，说：“进来坐吧，小护士。”周红梅说：“不了，我要上班了。”王督导还没放好金镯子，他就一下子明白了：完了，没戏了。规定是陈医生搞的鬼，坏我好事。你等着，我要整死你！王督导说到做到。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肃反临时领导小组办公室，开始造假材料。他凭空捏造出陈医生的姓名、年龄、籍贯和经历，还伪造出她在别处的职务、任命书、联络方式等内容，作为证明她是特务的证据。下午，王督导召集小组成员开会，宣布陈医生为打进司令部的特务。就这样，陈医生成了肃反运动的第一个打击对象。肃反临时领导小组绝大多数成员不同意王督导的决定，他们纷纷对王督导的结论表示质疑。他们说，昨天陈医生还受到王督导的表扬，说她是我们司令部一朵艳丽的军花，怎么今天就成了特务、间谍、反面派了呢？王督导辩解说，肃反工作严峻而艰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昨天和今天差了整整一天时间，还能同日而语的吗？对于王督导的错误言论，少将不便当面反对。大家也配合默契，不能让主帅当出头鸟。当看到王督导的错谬相当明显的时候，他们才用眼色暗示某个人出来应对。他们明里软暗里硬的车轮战术，王督导哪里看得懂。少将只是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调解两句，可见他深谙中庸之道。

194 晚上，林副官去见王督导。王督导以好茶相待，林副官也嗜好品茶。两人以茶助兴，很快便感慨起来。王督导说：“林老弟，你说这人生嘛，就几十个春秋。眨眨眼就过去了，真是人生苦短啊。”林副官说：“确是如此，人生如梦嘛。一个人生下来，一场梦接一场梦，然后就没梦了。”王督导说：“佛祖说是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了。”林副官说：“太玄了，我不知道西方有没有极乐世界。我只知道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有钱有美女就能有。”王督导低声说：“太精彩了。林老弟，我问你：张玉凤不好吗？还没玩够就不要了？”林副官也放低声音说：“张玉凤是好，刘艳丽更好。”两个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林副官问：“听说你跟周红梅成了，是不是？”王督导叹息说：“哎呀，不说了。”林副官说：“几个晚上又是散步又是喝茶，今天早上还见她来找你。”王督导恨恨地说：“还说呢，就是今天早上她来了，我才知道坏事了。”林副官说：“怎么回事？大哥你说说看。”王督导说：“她是拿金镯子来还我的。”接着把周红梅同意嫁给他的事说了。林副官说：“我说大哥啊你真笨，人家裤子都脱了，还摆的好好的给你了，你就怂了？”王督导说：“哎呀老弟，谁晓得陈医生来了。门都快拍崩了，你说衰不衰哦。”林副官说：“我说大哥啊，难道你就不会说周红梅不在吗？就说你身体不舒服，休息了，不就成了？”王督导说：“是啊，你怎么不早说？”林副官说：“大哥啊，你气糊涂了不是？我能早说的吗？”王督导说：“是是是，不能早说。”林副官说：“所以下午开会，你就说陈医生是特务？”王督导说：“那还用说？她跟我为敌，我不整死她？”林副官沉吟着说：“嗯，这倒也是。你得好好利用你的权力才行，权力不用到期作废。”王督导说：“刘艳丽不跟你好了也没什么，就说她敢在大庭广众面前数落你，还辱骂你，胆子也太大了。”林副官问：“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王督导说：“明天开会讨论如何处理反面派的问题，你大胆揭发刘艳丽，敢不敢？”林副官说：“有什么敢不敢的，就是觉得她没有什么犯罪事实，硬说她是反面派，一点根据也没有啊。”王督导说：“整人还要有根据吗？秦桧整岳飞，要什么根据？不就是‘莫须有’吗？”林副官说：“大哥说得对，不整整她还真是便宜她了。”

195 王督导和林副官两人的关系表面上是互相支持，实际上都是想利用对方而已。王督导利用林副官的人脉，林副官利用王督导的权威，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第二天下午的肃反临时领导小组会议上，王督导提名林副官先发言，林副官积极揭发机要处的刘艳丽。林副官说她最值得怀疑，根据是“不务正业、拉拢腐蚀干部”，还罗列出一桩桩的“犯罪事实”。其实，大家都知道林副官和张玉凤恋爱，跟刘艳丽好像是闹了点矛盾。但在正式场合揭发她，确实是让大家感到有点吃惊。首先是参谋长，他认为陷害自己的同行属于冷血而缺乏理性。梁参谋说：“刘艳丽女士刚来我们司令部不久，业务精通工作努力，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工作失误和犯罪事实，所以我的意见是：待进一步调查清楚再做结论。”林副官说：“我们有些人为反面派打抱不平鸣冤叫屈，说明他们被敌特分子拉拢腐蚀得相当严重。我希望，这些人一定要与一小撮敌特分子划清界限，跟他们作坚决的斗争。”少将说：“大家有什么看法，都可以发表出来。”王督导说：“我们不仅要敢于跟敌特分子做斗争，我们还要敢于将他们的后台揪出来，让他们的敌特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在，我郑重宣布：立即将敌特分子陈海棠和刘艳丽关押起来，并立即将她们的犯罪事实上报总部。待总部核实之后，立即军法严惩。”就这样，陈医生和刘艳丽两人被关进了司令部的禁闭室。刘艳丽哭得死去活来，大骂林副官狼心狗肺卑鄙无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医生情绪比较稳定，她知道王督导没有多大能耐。她安慰刘艳丽说，王督导至多只能算是一个暂时得势的跳梁小丑，别的什么也不是。刘艳丽问：“陈医生，他们要杀我们，怎么办？要是家里的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陈医生说：“谅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敢向你保证：他们碰都不敢碰我们。”刘艳丽说：“我知道你跟司令同宗，听说他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司令不会对此坐视不管，我可就惨了，悔不该得罪姓林那个鬼打。”陈医生说：“傻妹啊你，我没事，你怎么会有事啊。”听了陈医生的话，刘艳丽慢慢安心些了。陈医生知道，这个军队是少将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王督导能如之奈何？但她看不到潜在的危险：王督导和林副官也有亲信在军中。如果少将稍有一点点疏忽，她们两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196 下午，金小妹将晒干的衣服收回来叠好，然后做晚饭。她将刚炒好的几碟菜放好，少将回来了。看到少将闷闷不乐的样子，金小妹说：“司令，你太累了，快坐下来吃晚饭。”少将喝了半碗汤，然后慢慢吃饭。金小妹要给少将倒酒，少将说：“不用了，不想喝。”金小妹说：“司令，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为什么呢？司令，能讲给我听听吗？”少将说：“你听了没有用，也听不懂。”金小妹轻声说：“我是听不懂，但有话不说，留在肚里闷着不好。”看看少将没有说话，金小妹说：“话说出来了，司令的心里规定好受些。”少将还是没有说话。金小妹说：“这几天没见过陈医生了，我心里怪想她的。”少将这才开口了，他说：“别说了，她被抓起来了。”金小妹大吃一惊，她问：“怎么？她被抓起来了？为什么？”少将将陈医生被抓的原因告诉金小妹，叮嘱一句：“小妹，不许说出去啊，最要紧的。”金小妹说：“我懂，土匪心最狠毒的，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少将说：“何止是那样？他们比土匪还狠毒。”金小妹小声说：“司令别说了，我知道他们是谁了。”少将说：“我真担心他们两个人会出事。”金小妹说：“是啊，我也担心啊，司令快想想办法救救她们。”少将摇摇头说：“有什么办法啊，关进禁闭室了。”金小妹看着少将的两眼说：“司令，晚上我偷偷去开门，把她们放出来。”少将摇摇头说：“你真是傻妹，你能想得到的事情难道我还想不到？”金小妹点点头说：“是是是，司令说得对。”少将说：“也不用怕，他们是我的兵，不敢乱来。”金小妹说：“那当然了，他们敢不听你的，出了事，你就要他们垫底。”她慢慢吃着饭，突然说：“糟了，司令，我看见过林副官跟一些人在一起，说什么同乡啊多关照，兄弟啊我只听你的，什么什么的。那些人不听你的，偷偷把陈医生两个人杀了，然后跑了，不就惨了吗？”少将正在思考如何布置兵力应对今晚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听了金小妹的话，觉得差点疏忽了一个重要问题：林副官有几个亲信、具体是谁等情况，陈排长早已了如指掌了；但王督导也可能在本地安插有亲信，在军外或者就在军内。金小妹虽然没提到王督导的亲信，却提醒他考虑问题要周全再周全才行。金小妹看到少将不说话，心里很着急。她说：“司令，快想办法救救她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