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歌

285 管带将信放在枕头下面，然后翻开《新闻报》阅看。新闻内容比较丰富，其中有关清王朝即将结束、新旧朝代即将更替的报道跃然纸上。在此之前，管带已了解到国内外的基本形势了。在国内，对清朝政府造成严重威胁的新生力量相互试探、相互吞并，但还没有形成真正统治中国的军事核心力量。各地军阀觊觎朝廷统治大权，虎视眈眈野心勃勃，慢慢形成军阀混战的局面。国际上，英、法、德、美、俄等资本主义国家自十年前侵略打劫中国之后，加紧对全球市场以及资源的争夺。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展开各种形式的竞争，妄图更进一步掠夺中国的资源。国内外形势相当严峻，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朝廷已经处于四面楚歌之中，大清帝国朝不保夕。管带对国内的政治与军事形势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于去年加入同盟会，受高要支部的领导。两广及其他省新军不少官兵已经是同盟会会员，反清势力逐渐强大，这为推翻清朝统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管带的官职并不高，兵员最多也就三四百人。他的任务就是与其他新兵营保持秘密联系，等候机会发动大规模的武装起义。第二天，新兵营还是跟以往一样，进行常规的军事训练，同时密切注视云雾大山北麓几股土匪的动向。如果土匪下山烧杀掳掠当地民众，新兵营就得奉命剿匪。在办公室，管带正聚精会神阅看各哨官哨长按规定上交的各种材料，师爷走进来了。师爷说：“长官，这些材料是他们刚上报的，你看看他们的训练报告有什么瑕疵不。”管带说：“我也是刚刚看过。自从上次将训练时间往早晚两头挪之后，士兵们的训练积极性提高了。”师爷说：“高老蔡这个人看上去四肢发达，但头脑一点也不简单，还很有想法。”管带说：“师爷还记得一百多年前的法国皇帝吧，他也有一个高佬新兵，不懂英语的瑞典人。”师爷说：“长官讲的是拿破仑吧，他就是因为那个高佬闹了笑话。”管带说：“他总是按同样的顺序问那三个问题，想不到这一次他从第二个问题问起。”师爷说：“那个瑞典高佬用背诵的答案按原先的顺序回答拿破仑，能不成笑话么。”管带说：“观脸可以识人，说说你对高老蔡的看法。”师爷说：“这个嘛，仁者见仁吧。要想知道一个人精醒不精醒，我认为看他的两只眼就行了。”管带说：“师爷，继续说。”师爷说：“恭喜长官，你得了个将才。”

286 管带问：“此话怎讲？”师爷说：“长官，你看他整个眼睛，比常人的要大。眼睛大，看东西快，脑子转得快。”管带说：“有道理。好比那扇窗。窗大，我们看到的东西就会更多更快。”师爷说：“你看他眼睛的白云和黑云，黑白分明闪闪发光。”管带说：“这是长处。好比镜子，越光亮照人越清楚。”师爷说：“最要紧的还是眼中间的瞳人，想必长官比我更会看。”管带说：“师爷过谦了，说说看。”师爷说：“演丑了，我也只是讲一点心得体会。瞳人也就是俗话说的眼珠子，集精气神为一体。他的瞳人清澈雪亮且滴溜溜转。”管带说：“不错。说明他秉性机警变化无穷。”师爷说：“长官明鉴。高老蔡的眼睛属于鹰眼之类，捕捉与分辨能力强。嘴巴属于虎狼之口，很有煞星。作为人才来说，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有如关张。”管带说：“师爷所言极是，值得借鉴。师爷是长辈，对人的本质看得更透彻，请多指教。”师爷说：“长官过奖，我只是积累点心得体会。高老蔡有雄心壮志、兼之胆识过人。但有一句话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老蔡既然是将才，将才就得在广阔的天地施展才华才有所作为。”管带说：“师爷的意思是，高老蔡很难留得住。”师爷说：“不错。新兵营这么个浅水山塘，能困得住一条即将喷薄而出的惊世蛟龙？”管带说：“知高老蔡者师爷也。但愿他成龙成虎，也为我们两广人争一份光彩。”师爷说：“高老蔡有文化，可谓文武双全。他生就的将帅之才，有如三国的一位猛将。”管带说：“师爷说的是吕布，他可以说得上是历史上一位军事奇才。”师爷说：“是啊，可惜他的谋士都是些庸才。”管带说：“师爷看得透彻。不过他还败在过于自信。”师爷说：“长官提醒得好，我刚才忽视了大谋士陈宫。如果他的计谋得到吕布的重视，天下就归姓吕的了。”两人继续聊历史。管带说：“有人说西楚霸王项羽刚愎自用，导致他乌江自刎。”师爷说：“之后的吕布有勇无谋，导致他白门楼殒命。他们演绎的历史悲剧惊人的相似，也许是命中早已注定。”管带和师爷常常饶有兴趣地谈论历史，两人的见解基本上是一致的。师爷提醒管带说：“长官，下午的训练是不是要按原计划进行检查？”管带说：“不错。老规矩，你我一起去。”师爷说：“要看看我们心目中的将才。”

287 下午，管带和师爷一同去看士兵训练。今天的训练还是武术基本功，先是套路排练，然后是双人对练。两人来到训练场，各哨士兵正排成方阵演练武术套路。随着哨长发出武术动作名称指令，士兵做该动作，同时发出“嘿”、“嗬”的呼喊声以助威力。一轮套路排练结束，哨队分成若干组，先后分别演练，让哨队士兵观看后评论。师爷说：“大清帝国军队的训练有自己的特色，武术训练是常规训练之一。”管带说：“在同等条件下，懂武术的军队占优势。”师爷说：“长官说到了点子上了。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二十几年前的镇南关大捷还记忆犹新。”管带说：“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跟法国军队的相比真是相差太远了，但在冯子才老将军的指挥下，中国军队硬是打败了法军，让西方国家感到不可思议。”师爷说：“他们知道，中国人的武器占劣势，曾经败给英军和八国联军，所以他们就不可一世。但他们不知道，中国人尚武。只要战略战术灵活机动，劣势可以转化为优势。”管带说：“法国人在海南岛输了，在雷州输了，在镇南关还是输了。由此可见，广东广西人永远是西方人的克星。”师爷说：“西方人迷信武器而忽略战术，在中国人武器落后加一盘散沙的形势下，西方人在中国取得过局部战争胜利。”管带说：“师爷说得好。西方不乏狂妄自大者，误以为中国是他们弱肉强食的对象。但也有能看懂中国的人。”师爷说：“好比拿破仑。他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当这头睡狮醒来时，世界都会为之发抖。”管带说：“我们在枪械的装拆与使用的训练中，要多多学习西方人的技术。武术是中国的国术，是战争精华，所以我们要加强武术训练。”师爷说：“长官高见。远距离枪炮占优势，近距离国术占优势。”两人来到蔡廷锴所在的哨队，看到士兵们正在进行徒手对练。这种训练还在初始阶段，也就是攻防慢动作拆解。这种武术训练属于集体演练，教官让两个人出列示范，教官按照训练规程指导攻防动作，并且详细讲解动作要领。待士兵们熟悉了攻防动作之后，再进行中等速度的演练，以免不小心打得鼻青脸肿，甚至酿成伤害事故。哨长说：“请长官教导。”管带说：“按照规定的攻防动作训练是有点古板，但这是基础训练阶段。到了实际对练阶段，攻防就要灵活变化了，但不能攻击要害部位。”

288 管带亲身到各哨队督查训练，并根据实际情况给以训导。这次武术训练就有士兵提出现场比试的建议，哨长就将该建议向管带作了反映。管带启发大家说，武术训练不是为了争英雄好汉。而是为了提高每一个士兵的格斗技能，从而提高哨队的战斗能力。管带鼓励大家要刻苦训练，练好本领，将来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师爷对哨长说，让高老蔡出列演练。高老蔡和另外一个个头也比较高的士兵高佬李慢动作对练，“噼里啪啦”、“哼嗬哎呀”声响起。两人你来我往你攻我防，演练相当投入。大家聚精会神，边看边评论。有的说高老蔡动作有点浪野但力度大，有的说高佬李防守紧密动作规范。两位年轻人英姿飒爽配合默契，俨然一对武林高手的风格，赢得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演练完毕，转身面向大家，送上“见笑”礼，请大家多多包涵。管带说：“你们都看到了，他们两人的演练非常成功，既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又不伤害到对方。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我知道你们的答案是相同的，我也知道你们都能做到。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百炼成钢。中国功夫为什么世界闻名？就是靠练出来的。武术动作不外乎套路与散手。慕容哨官来了，给他们讲讲。”哨官说：“好，我来讲两句。散手也称为散打，就是各个套路中取出来的动作，用来对练，是技击的初始训练。我们现在的对练就是拳术的散手动作进攻与破解认知阶段，训练目的就是要你们能熟悉攻防要领，找到身体接触的具体感觉。然后慢慢训练眼睛与全身协同动作，慢慢具备搏击能力。在实战中灵活运用，将对方击倒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大家热烈鼓掌表示感谢。管带说：“慕容哨官的祖先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慕容世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下面，有请慕容哨官来一段慕容世家真功夫。”师爷说：“大家掌声鼓励。”一阵掌声之后，哨官开始表演了祖传功夫套路“龙虎拳苗”。只见他前后左右飞奔，手脚并用“呼呼”生风；忽而前后跟斗，忽而劈腿坐盘；忽而腾空跃起如飞龙腾云，忽而鹞子翻身如猛虎擒羊。大家看得眼花缭乱，不断鼓掌。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慕容哨官表演完“龙虎拳苗”之后，慢慢调整气息且脸不改色，然后送出武林规范的“见笑”礼。管带说：“今天我们有缘欣赏慕容哨官的祖传功夫，建议大家热烈鼓掌，对他的表演表示衷心的感谢！”